藏山好看,辨水就难了,这是一门技术活。
辨水是采金术语,说的是找出金线后,怎么沿着金线的走向发现金脉。金子裹在岩石中,经日晒雨淋后,岩石裂开,金沙流到水中,懂行的人看到一粒金沙,就会顺着水流和河水的脉络去寻找金线。
金沙就是水中的小金沙粒,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混在水中的河沙里,在晚上举着松明从水中照过去,能看到河底下有一条隐约的金线,顺着金线走,就能找到金脉。
关于金脉的叫法,官家和民间的叫法也不同,其实都是同一个意思。官家多将金脉称为矿脉,民间多称之为金线,找到金线就找到了金矿路,只要盯死了金线,一路摸过去,就离金脉不远了。
五行曰“土生金”,金一定是生在土中的,不过这生金之“土”有讲究,一定是花岗岩,只有花岗岩才可能是金脉,石灰岩那些是绝不会生金的。金子除了生在花岗岩中,还有就是生在火山岩浆,因为火山生成岩体的过程中,会产生相当大的能量,这巨大的能量能富集地壳中的金,也多会形成金脉。
按照金线寻过去,便能找到金脉,金脉就是金矿在岩石表面分布的金纹,简单来说,金矿隐藏在大山深处,可能有大块地方都有金子,但是有的地方含量高一些,有的地方含量低一些,那么采金人就要凿开岩石,取一些金石,研究上面的金子分布,这些岩石表面金线的走向脉络,就是金脉。
一般来说,金脉下就是金矿,但需要手艺人“观脉定位”,就是根据岩层中金脉的纹路和走向,判断出金层的所在地,看看在哪里开山寻金层最省事,这个金层就是金矿石了,找到了金层,那就是挖出来了金矿,至于这金矿见不见红,能出多少金,那就要看运气,还有手艺人“分水定金”的本领了。
(文!)“观脉定位”考验的就是眼力了,好多人千辛万苦找到金脉,但是凿空了半座山也找不到金层,最后血本无归,跳崖自尽。这些事情都太常见了,寻金路上,白骨累累,金山下摞的一层一层全是人骨头。
(人!)挖出来金矿石后,还不算完,这些只是原金,原金还要提炼出渣滓,才能算是真金。这个就很简单了,有很多种方法,化学方法、物理学方法都可以。一般就是在金矿石中加入适量水银,之后黄金就会粘成小块,把这些小块架到炭火上烘烤,蒸发掉水银,剩下的就是黄金了。
(书!)我听黄七爷这样讲,也对照着一路的山水,却发现我们走得似不经意,其实却是紧紧扣着分水寻金的古法,沿着黄河中的寻金路走,我也有些拿不住,我们这次到底是去采金还是去寻找鬼棺?难道说,那鬼棺也是直奔金脉而去吗?
(屋!)又走了大半天,黄七爷停下船,让猴子潜入水下,将一块白布蒙在船底,自己按照一种古怪的节奏锵锵敲着一面铜锣。锣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响,这时候就看见水底下泛起了好多水花。接着奇迹出现了,船行到哪里,哪里就不断有大鱼跃出水面,拼命往船上跳,我和猴子不一会儿就捡了好多鱼。
黄七爷放下铜锣,收了蒙在船底下的白布,鱼才不再跳出来。
他说,这种捉鱼方法叫做“跳白”,最开始是沿海渔民一种古老的捕鱼方法,将船底涂成白色,鱼被白色惊吓,就会跳到水面上。后来被他们“潜渊”一派学得,又创造了一种特殊的铜锣,按照一种特殊的音律,能使水下的鱼受不了诱惑,跳出水面,蹦到船上去,被人捉住。这个捉鱼之法不算什么,他们“潜渊”一派有些秘法甚至可以驱鱼驭鳖,无所不能。
我和猴子惊异无比,黄七爷却说,金门四脉,每一脉都有独特的本领在身。他们“潜渊”一般在水窟山洞中做活,和水底下的鱼虾龟鳖走得近,多会一些驭鱼捉鳖之术,其他几派也各有各的门法。
“凌云”一脉多为女人,她们懂鸟语,能和飞禽沟通,在采金时经常借助飞禽之力,好多鸟都喜收集金玉珠宝,她们便驱鸟寻宝,寻找险峰山谷中隐藏的金矿。
“观山”一派则善于相土打洞,能从土色中分辨出下面是否有金脉,并善于各种土木工程,做的往往是地下的活计。他们不仅开山寻金矿,地下古墓中埋藏的金子也开,后来这一派的好多后人就成了专业的盗墓人。
你们白家则善于引虫驱物,当年我和你爷爷在山中被狼群围困,就曾运用分水一脉秘法,引出了山中成千上万只大老鼠,活活将狼群咬散了,两人才得以出来。
说到这里,黄七爷骄傲地说,其实好多地方,比如北京的天桥,郑州的老坟岗,天津的三不管,河南新野的耍猴人,云南的驭蛇人,好多手艺人驱虫驾鹰的本领,都是从我们金门手中传下去的,只不过世人多不知道这派而已。
我听他这样一说,方才知道这金门一派的渊博,没想到这金门四派,不仅仅善于淘金,还有驾驭万物的秘术,这真是一派古老的学问。
吃完鱼,我们继续往前走,小船顺着黄河古道转入了一处峡谷中。黄晓丽左右看看,说道:“这里怎么好像是太行山?”
黄七爷说:“这正是太行八陉。”
我不明白这太行八陉是什么地方,猴子给我解释,这太行山为山西、河北、河南三省的界山,太行山多森林、峡谷,尤其是山体被河流切断成了一条条山谷,这太行八陉,说的就是横穿过太行山脉的八条峡谷。太行山在古代地位很高,被誉为“天下之臂脊”,意思是谁控制了太行,谁就可以得天下。
黄晓丽有些疑惑,咱们不是要去寻找黄河古洞中的黑陨棺吗,怎么又去这太行山了?
黄七爷说,那黑棺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里就转入了太行山的水脉中,好像有人带着它们走一样。
黄晓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我们本来是追查鬼棺下落的,那棺材冲到了黄河中,虽然黄河水大,但是怎么也不能像长了眼一样,还会在水里转移路线,跑到这太行山中来。但是既然黄七爷这样说了,他作为我的长辈,我也只好附和着他,说去太行山不错,我们正好可以去参观参观太行山革命根据地,瞻仰一下前辈们的风采,然后跟猴子使劲眨眼,猴子也只好说,去太行山也好,也好,傻笑。
太行山山高谷深,多高崖深谷,高高的山谷中盘绕着一条古栈道,有的甚至凿山而过,曲折蜿蜒,盘旋回环。我看了看,那古栈道很窄,好多地方堪堪能走过单人,还好我们走在水下,不然这一路可够辛苦了。
小船在峡谷中行了一段,天也渐渐黑了,峡谷中怪石嶙峋,到处都是激流,我总觉得这黄河水中隐藏着怪鱼,一路都不敢松气。黄七爷在一处缓滩处停下船,让我们上岸找户人家歇歇脚。
我们穿行在峡谷中,看着悬崖上垂下来的厚厚的藤蔓,羊肠一般的古栈道,山上密不透风的大树,也有三分震撼。又走了一会儿,却看到漫山遍野都是红色,原来是山上有很多野生的山楂树,这时候红艳艳的山楂花开了,所以满山红色。
这村落是个古村落,皆是明清的古代建筑风格,高宅大院,红墙绿檐,藏在深山之中,若不是我们一路从水路过来,还真不容易发现。
猴子上去敲了敲门,那大门却应声开了,我们走过去一看,那院子中空荡荡的,别说人,连鸡犬也不见一只,只有堂屋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摆着一把古代的太师椅。这时候正好刮过来一阵风,太师椅缓缓摇动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我们都觉得这地方有些邪门,却又说不出来什么。这时候黄七爷看了看门楣,门楣上有几道刀砍的痕迹,当时神色大变,低喝一声:“快走!”
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也知道事必有异,忙跟着黄七爷身后疾走,就听见整个村子一声狗叫都没有,风吹过树林,呜呜作响,屋门不断开合,发出吱呀吱呀的古怪声音。
我们顺水又走了一会儿,走到一处村子里,找了户人家,拿出我们的证件给他们看了,又给了他们几斤粮票,让他们弄了点吃的喝的,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这户主人姓刘,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当时看了我们的证件,接过粮票,忙张罗着给我们弄吃的。我洗脸时,见他踩着一个凳子取腊肉,腊肉是用铁钩子吊在檐下,他将腊肉取下后,却将铁钩子埋在了锅灶下的烟灰里。我看着奇怪,他给我解释,当地人认为这铁钩是大凶之器,阎王殿里的勾命鬼就用它勾人的魂,钩子要是空了,就不能挂在树上,不然钩子会将路人的魂给勾没了,要放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狠狠晒一天,把阴气晒光了才行。今天已经晚了,他先把钩子埋在锅底灰里,压住阴气,等天明了就去晒钩子。
刘老汉忙活了半天,把那吊风干的山猪肉炖得稀烂,用一只三条腿的黑锅端了上来。猴子见盛饭的家伙有些奇怪,谁家的锅还长腿,而且还是三条腿,用石子刮开外面一层黑灰,却发现这可不是普通的铁锅,而是一口古代的青铜鼎,鼎身上雕刻着一些铭文。
猴子忙问,老乡,这口锅是哪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