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景宫
偏殿中,秦国公夫人沐浴整肃,总算又重新焕发容光,坐在了软垫上。
秦熠立在一旁,规规矩矩,一个字不敢多说,她刚要开口训他,就见皇后带了儿子女儿往这边来。
“妹妹。”她赶忙起身去迎皇后,却见江照翊闷着头掠过她,与秦熠站到了一处。
“太子殿下这是……”秦国公夫人欲言又止,显然看出了点名堂。
“且让他站站规矩,叫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秦朝朝生气地坐在主位上,顺手拿了茶盏,想想又气不过,重重将它放在桌上。
“母后跟你说过什么?程从衍他是你父皇给你选的伴读,是乾安侯府的世子,他是世子不是你的奴仆!”
“你看看你今日干的好事,啊?若非你舅母碰巧去推了门,今日这盆水是不是就要往他头上兜了?”
江照翊脑袋快低到了地上,悄悄蜷紧拳头在袖子里,“儿臣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可你就是不悔改!”皇后大发雷霆,“你敢不敢告诉本宫,程从衍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
江照翊认命地颤了颤小脸,“是儿臣的错。”
“是你的错!哪次不是你的错?”秦朝朝实在到了气头上,“你知道这事本宫花了多大的功夫才瞒住你父皇的吗,啊?他刚来第一天你就敢让他受伤!亏的本宫以为你这几日变乖巧了,终于有长进了,原来后头还憋着大的呢,啊?太子殿下,你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这话越说越重了,秦国公夫人在一旁扯了扯皇后衣袖,“妹妹消消气,太子殿下还小,孩子好好教就好了。”
“他小,嫂嫂倒是大,怎么也不见嫂嫂是个稳重的呢?”皇后憋着气,不是不发,而是打算一个一个来。
秦国公夫人雍容的脸色僵了僵,试探着叫了一声,“妹妹?”
“别喊我!”秦朝朝甩了她的衣袖,“嫂嫂都跟程从衍说了什么,为什么那扇门会是你去推的,嫂嫂真当我是傻的吗?”
秦国公夫人悄悄看了眼一旁的小公主江珊珊,约摸明白,这小公主一心向着程从衍,刚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恐怕是什么都告诉皇后了。
她一时间有些难堪。
秦朝朝态度冷硬,并未打算给他们留脸面,“马上晏太师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太子的课业只怕是会更加繁忙,嫂嫂往后没事就不要带着孩子们随意进宫来了。”
她说着,又瞥了眼秦熠,“堂堂秦国公府的世子,整日整日的在外头胡闹也就罢了,到了皇宫,竟还敢这般放肆,本宫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秦国公府世子随意扰乱太子的课堂了,嫂嫂也该好好想想,孩子的管教问题了。”
如此直白且难听的话,秦国公夫人的脸已经绿到不能再绿了,勉强挤出的一点笑也彻底冷了下去。
“妹妹这是何意?从前孩子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秦朝朝敏感道:“嫂嫂也说是从前,如今太子该懂事了,秦熠也该懂事了,本宫可听说,近来家里那一位很是争气,只怕嫂嫂也不想平白就被那样出生的孩子比下去,再不用功,可就迟了。”
骤然被戳中痛处,秦国公夫人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主,“妹妹直说往后不要再带秦熠和秦夕进宫来不就行了?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地挤兑人。太子殿下有了伴读,公主有了心上人,我们秦国公府的烂货,那便不要也罢。”
她说着说着,眼角就起了雾水,捻着帕子很快便湿了一小块地方,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秦朝朝跟江照翊是如出一辙地吃软不吃硬,见自家嫂嫂这样,也不再说什么重话,只是心下主意是打定了的,不许秦熠再随意进宫。
秦国公夫人见哭诉无用,便也不再惺惺作态,娇娇柔柔又自怨自艾了几句,便收了帕子带着两个孩子退了出去。
“母亲,皇后姑母为何发那么大的火?哥哥做错了什么?阿夕做错了什么?”年纪尚小的秦夕没怎么听懂大人们的事情,稀里糊涂地揪着母亲问。
姜栖梧心烦的紧,没好气道:“是,都是我们家做错了,只有我们家做错了。”
“母亲。”小秦夕不懂母亲为何无缘无故地发火,只可怜兮兮地跟紧母亲和哥哥的步伐,害羞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进宫来呀?我还想再见见程家哥哥呢,他好好看,他生的比太子表哥还要好看,脾气也好,我好喜欢他。”
这不提还好,一提便是怒火一触即发,“你说什么?”姜栖梧差点失声尖叫,“秦夕,你怎么能喜欢那个程从衍?他可是把你哥哥从太子身边挤走了的!”
“可是,可是不是因为他厉害,哥哥不厉害,所以哥哥才被挤走的吗?”秦夕小可怜似的缩成一团,“公主妹妹也说了,程哥哥很好的,他就是比好多人都厉害,比好多人都好。”
“秦夕你不许再说!”姜栖梧捂住女儿的嘴,“你忘了娘亲从前是怎么教你的了?你心里眼里都只能有太子殿下,再不济也得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说别的男子好?”
秦夕被捂住嘴,呜咽了两下,两泪汪汪看着母亲,觉得很委屈。
可是,可是程家哥哥就是比太子表哥好看呀。
姜栖梧拍拍女儿的后背,安抚住她,在长长的宫道上蹲下,语重心长道:“秦夕你记住,你是皇后的侄女,是生来就贵重的千金小姐,你是有凤命在身的,你以后是要嫁给太子表哥的,你只能喜欢他,也只能觉得他天底下最好,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