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二十日,花江离开员工宿舍,依旧住回那间神田和泉町的公寓。也就是说,短短两周后,她还是回到了一条身边。
“为了照顾外婆,我暂时去宿舍住一段时间,师傅听了应该会谅解的吧……”
我记得花江说过类似的话,却没想到她果真会抛下外婆,仍旧去住她师傅安排的公寓,何况那地方实在破得吓人。
绢江放下酒杯,尝了尝前菜酱腌荧光乌贼。
“上个礼拜,她回来过吧。”
“嗯。”
绢江吃得津津有味,又喝了一口啤酒。
“礼拜六在这儿住了一晚。”
“哦。”
我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前菜。咸度恰到好处,乌贼肝与味淋混合出的独特香味在口腔内四散开来。
生鱼片拼盘和加入大量蟹肉的高汤蛋卷上桌了,后者是这家餐厅的特色菜。
我一边在小碟子里滴入酱油,一边问道:“话说回来,花江这么怕她师傅吗?”这个问题我一直耿耿于怀。
大约一个月前,我与一条龙凤斋共进午餐。他那精力充沛的模样再次浮现于脑海。
“嗯,怎么说呢……”绢江低声道,将酒杯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要喝清酒吗?”我问。绢江点头。我叫来老板娘,点了两小瓶热清酒。
“您见过花江的师傅吗?”
绢江身子骨还硬朗,我跟着花江叫“外婆”恐怕不合适,所以有时称她为“绢江太太”。
“只见过一次,”绢江把生鱼片送入口中,将筷子在筷枕上对齐摆好,“是花江父亲去世的时候。”
“哦,什么时候的事?”
“花江二十岁出头,十几年前了吧。”
十年前,正好是我与淳子离婚的那段时间。
“那么,当时花江是跟父母一起住的吗?”
我回忆起与花江在维尼尼吃饭那次,她曾经说过:“我父母都去世了,现在家里只有我跟外婆两个人。”
“没有,已经住神保町了。”
“哦……”
正巧清酒上桌了。我们从竹笼里取出酒盏,我率先拿起清酒瓶,绢江毫不客气地把小酒盏靠过来,由我为她斟酒。我喜欢她这种爽朗不拘泥的做派。
与绢江一同品尝美食美酒,逐渐成为每周一次的乐事。
在酒桌上,要是掺杂进了男女关系,难免浑身不自在,可若是席间只得一众男同胞,却又感觉少了些什么。无论吃饭还是喝酒,坐在对面的还得是一位女性才好。
在维尼尼与花江共进晚餐,抑或是与跟母亲差不多年纪的绢江对饮,我都乐在其中。
再加上……
两年前,七十二岁去世的德本美千代的脸庞在我的脑海隐隐浮现。
眼前的绢江与美千代一点儿都不像,但我难道没有在不经意间,将她们的容貌重叠在一起吗?
“那当时,花江的母亲也在神保町么?”
“怎么会!”绢江一口否定,花江的母亲应该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我女儿叫月江,月亮的月,江户的江。她跟男人私奔了,扔下当年还是小学生的花江。说起来也要怪她老公,几年前抛弃她和花江,跟情妇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说到这里,绢江轻轻叹了口气。
“花江呀,从小就是个可怜的孩子……”把酒盏里的清酒一饮而尽,绢江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