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睡不好?若是白日里多做些事,我晚上占床就着了,就好比现在……我……呜……”云珠长长拍了个哈欠,拖着黏糊糊的嗓音囫囵道:“现在,我就想倒在床上,什么也不必管,一觉睡到明日点卯。”
今日藕香榭边赏荷叶尖尖,众人划船吹风,原本还想着偷懒,却不晓得是哪个倒霉催的厨娘提议做荷叶鸡。姑娘们哪里知道荷叶鸡只需要几张荷叶呀?她们只会催着小丫头们狂摘,猛摘,主打一个多多益善。
“你这屋子里怎么会有朱砂的味道?我上回教你的法子是不是没用?”
云珠眼皮都已经阖上了,一听这话,却是猛然一个激灵,条件反射道:“不可能!”
这屋自她搬进来那日,不说掘地三尺,那也是里里外外全查了遍的,连床下那块松动的青石板,她都开发出了新用途。
给芳官小徒弟藏钱。
见着胡夫人的敦促神色,云珠又摇头,“先头寻到那纸人,早就毁了,是老太太盯着毁的。”
“那就是后放进来的。”胡夫人道,朱砂的味道,她绝对不会闻错了的。
云珠下意识反驳,“怎么会?我从来都是人走锁门,没有机……”
想起那日半夜出门找水喝,但那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五分钟,云珠浑身拔凉拔凉的,是谁?是谁在盯着怡红院?
不,不对,应该是怡红院里有谁,在盯着大家。
这么想着,周身的睡意瞬间消弭于无形,云珠唰地起身,一路走过去放下了窗户,拍上了大门。乌溜溜的一对杏眼在略微阴暗的屋子里环顾打量,目光一寸寸地从各式家具上扫过去,最后定格在床幔顶上的空隙里。
怡红院地广人稀,连带着丫鬟的屋子都很有几分气派。只见那床幔围得高大,淡青色的纱帐从齐梁高的床顶上撒下来,恰巧在床顶与房梁之间隔出一段空隙来。
便是平日洒扫,也轻易不会去动那处。
“需得个梯子。”胡夫人摸着下巴,斟酌道。
若真有蹊跷,此举恐怕打草惊蛇。云珠手扶着床沿,索性木头架子的床,雕栏画栋的空隙正合心意,只见她一脚踹了脚上的布鞋,打着赤脚就从床栏上爬了上去。
“小心!”
云珠应一声,笑吟吟地回头冲胡夫人笑:“无妨,小时候比这还高的树也是爬过的。”
说着,就感受到腿上一热,只见胡夫人做托举状,一手撑着床,一手撑着云珠,问她:“可有异样?”
早知道就不糊窗户纸了,大白天的,这房梁底下黑洞洞一片,配上暗色的帐子,压根儿什么也看不清。
正想说举个灯过来时,就听门外传来动静:“怎么大白天的还关着门,云珠?你在里面吗?”
“什么事?”云珠嘴上扬声回应,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伸手将帐子顶上都拂了一遍。
双手一拂,就听得吧嗒一声,是有东西掉到床后的响动,配合着外头推门的动静,两人都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
见云珠一身中衣,绮霰忙道:“快,二奶奶小产了,宝玉正要过去呢!”
“什么!”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王熙凤那肚子都七八个月大了,怎会小产?
云珠反应快,一推胡夫人就叫她回潇湘馆去,没人召唤不要出来。自己则是匆匆套了衣衫鞋袜,拉着绮霰道:“这话儿怎么说?可是以讹传讹的缘故?晌午二奶奶还同姑娘们一道儿游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