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知道下落也好,也好叫王夫人知道,管家管出了多大的纰漏,待到二叔回来,说不定能气死几遭。
果然,世上最好看的戏就是隔岸观火,惊险刺激还烧不到自己,贾琏旁敲侧击几回,见贾赦都装傻充愣,干脆甩手不管,每日里只顾寻欢作乐,将风流浪荡做到了极致。
凤姐儿?发妻?什么东西!贾琏心中猛啐,眼下那王子腾在朝堂上一路高歌猛进,导致金陵王家虽对凤姐儿的做派颇有微词,却迟迟没有个交待,显然是默认了凤姐儿这做法,嘴上谴责都是谴责给贾府看的罢了。
王家,这是打量着贾家朝中没人,欺人太甚了!贾琏写了几封休书,又挨个儿丢进火盆,恨恨地想,他若是要死,也要拖着王熙凤一起去死!
小厮从琉璃窗户看进去,就见自家二爷脸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咒骂一会儿忏悔。心下叹一口气,这人呐,还是不能讳疾忌医,不就是带下流血嘛,女人都行,男人怎么就不行了?
瞧瞧,都快憋出精神病了。
而云珠,则是忍着寒风蹲在沁芳桥下的石洞里,手里的一页书停留了起码两刻钟,还是没翻过去。
她在发呆。
这破盆景扔是不扔?原想着上头许多金线宝珠,又是大块的天然水晶,看着就是价值百金的好东西,可是它坏了呀!御赐之物坏了,并且好像是自己踩的……
真真是要人命了,就算是不动声色的还给贾环,那她们这些知情人是不是都要被灭口?
扔了?看着冻得结实的湖面,这也没法扔啊。
要不然先留着吧,等开春化冻了沉湖里去,权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云珠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手脚并用的从石洞爬出去,一抬头,正好与芳官打上照面。
“你怎么出来了,怪冷的。”惊吓之余,佯装拍拍裙子,就要拉着人往怡红院走。冬日的阳光亮堂得出奇,流洒在芳官的眉眼上,在冷风浮动的一霎那,红了起来。
就是想假装不知道,都假装不了,云珠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芳官看她一眼,又垂下头,脚尖在地上磨着石子儿,神情低落,“连你也要走了。”
云珠脸上带笑,以为这是要来联络感情的,正要感动,就听芳官抬头,一脸期盼地看向自己,“能不能把柳五儿安排进来呀?”
“这样以后我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芳官态度很好,但这话叫云珠一听,便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只觉得这姑娘委实天真。
踌躇许久,再开口时就带着两分客气与疏离,“你这可是问错人了,我要是有本事决定宝玉身边谁去谁留,还用得着天天起早贪黑的听差?”
芳官来得晚,只看见了贾宝玉对丫鬟们的宽和,不晓得当年的绛芸轩多厉害。
那李嬷嬷还是半个娘呢,都叫主子们说撵就撵了。底下这些丫鬟能有什么话语权?就算真能在宝玉面前有几分情谊,也不是拿来这么祸害的呀。
云珠旁敲侧击的劝她,不要去触王夫人的霉头,柳五儿她娘做着大观园的厨房总管,想要把女儿插进大观园有的是机会,哪至于要芳官这么忙前忙后的上赶着。
更何况,这哪里是看上了怡红院,分明是看上了贾宝玉吧!也就芳官傻乎乎的非要去给人做跳板,柳家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啊……
云珠摇头背手,不理会芳官径直往怡红院走。
这个年过得很没滋味,元春别说省亲,连年节赏赐都没有。邢夫人挑衅嘲笑了几回,自觉没趣儿,又各回各院消停下来。
日子一晃,眼见着到了五月里,御赐的宝石盆景虽然还没有着落,但时间是治愈百病的良药,王夫人早已不复先头的紧张之意。
大手一挥,在官府代赎的文书上落了章子。
“过了六月初一,你就不是荣国府的奴婢了,这上头倒是不必签原来的名字,你本叫什么?可以用自己的名儿。”
小秦大人是从六品的官儿,不晓得贾家正在踩着油门走下坡路。因此,在王夫人面前还不忘讨好屈膝,连带着对云珠也有几分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