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辰,我在你身边,别怕。”张昊将一茜轻轻揽入怀中,细语温存地说。
屋外是浓浓的夜,清风不知何时吹开了窗户,白色的窗帘随风轻轻舞动,张昊满眼的爱怜和温柔,在晚夜清风中宛如一道绚烂的朝霞,那么光辉四射,充满希望,可是一茜的世界却只有早已茫味的往事和如临深渊的漆黑。
她失去的不光是湛蓝的天空,还有张昊看她时如深海一样湛蓝的眼睛!
一茜在张昊的怀里轻轻呼吸,他尖削的下巴贴在她耳际,她不再哭闹,只是茫然睁着眼看向前方,他也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更小心轻柔。
“可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一茜忽然挣脱开,眉头皱起,脸上慢慢凝聚出愤怒和疑惑,“是你给我打电话我才变成这样的,是你,为什么你总是要破坏我的生活,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个人好好的过,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张昊望着一茜半天没有出声。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现在这样你心里很得意?”一茜胡乱挥着手臂,冲张昊低吼。“你走,不要你在这,你走啊。”
张昊站在一茜身前,看着她泪流满面不知怎么办是好。
一茜用力向外推着张昊,她忽然重心不稳马上就要摔下去,张昊赶忙伸手过去接着,一茜却又自己坐好了,他收回了手臂,看看一茜斟酌着说道,“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好吗?”
“不要,你走,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你不就是想看到我活得多痛苦吗,张昊,你都看见了,还不满意吗,你还想怎么样?”一茜忽然平静地说,声音说不出的绝望清冷。
张昊眉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眼盯着一茜半天,终于无奈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眼里闪烁着泪光,垂下的手微微颤抖,他满脸的疼惜和心痛,这些,一茜都看不见了。
听着脚步声一点点消失,一茜的大脑也变得空白一片,两行清凉无助的泪珠划过脸庞,忽然没有光亮的世界让她感到致命的窒息,而张昊刻骨的柔情也让她迷失自己,绝对不能软弱,这软弱会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依赖他,想一辈子守着他,一茜不能!他是马上结婚的人,她不能容忍自己尴尬的第三者的身份,更不要他的同情怜悯来施舍一份不自在的爱情。
张昊留在空气中熟悉的气息还停在她心间,她只能一次次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他那么好看的脸,她竟然再也看不到了!
不再哭喊吵闹,一茜尽量配合着医生的治疗,她不要自己的生命在黑暗中一点点消逝,不要命运的车轮一次又一次残忍从她身上碾过,她必须好起来,迎接新的朝阳。
医院派来看护照顾她的饮食,童童也在一个有阳光盛开的午后来到一茜的床前,摸着他的小脸,一茜的清泪又一次流淌下来,只要童童没事,即使她真的看不见又怎么样。
分不清是白昼还是夜晚,一茜躺在床上,在沙沙的雨声中细数着几年来的轻烟往事,与张昊相伴的童年,与林跃共处的岁月,都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可是此刻身边却空无一人。
一茜慢慢闭上了眼,两行珠泪却瞬间滑落。
张昊,在我对你的爱渐渐复苏的时候,我才真正发现,我们已经离得太远了,我已经看不见你的样子,更看不见你的心!
“尹小姐?”
一茜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是看不见的,她循着声音问道:“谁?”
“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咱们今天就可以回家了。”中年女人的声音,不过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你是谁?谁找你来的?”
“我是专业的看护,叫粟英,是医院介绍我来的,详细的资料你可以去医院查查。”
一茜慢慢坐起来伸出手去摸索着来人,她也不躲,甚至走过来由着一茜在她脸上游移。
她宽宽的额头,颧骨有点突出,一茜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别介意,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毕竟……”
“没关系,很多的患者都是这样的心态,对于自己看不见的总会有许多顾虑,”女人很憨厚地笑声传来,一茜听她说完才稍稍放心。
“你叫我英姐就行,以后有什么事都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一茜嘴角边勾勒出浅浅的笑容,她心里却沉沉的,难道今后都要靠别人照料吗,苦重的生活才刚刚要结束,突然之间天地倒转,冰冷的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是不是太荒唐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平凡宁静的生活?
她现在的世界,像小时候坐火车过隧道时那种恐惧的心情,冗长而浓墨一样的漆黑,没有一丝光明,耳边是隆隆的声音夹杂着大人们说得听不懂的话,想伸手抓住什么,脑子里却空白的,分不清方向,看不见前方。
她的眼泪在眼圈里,心空空的,攥着拳,没让自己哭出来,哭给我自己看吗,算了,眼泪只会让自己更脆弱。
花店暂时关了,英姐每天按时送童童上学、放学,一茜乖乖窝在房间里,几天都没下楼来,她还是适应不了满眼的黑暗,夜半醒来会害怕地小声呜咽,会茫茫然看着前面暗自伤神。
这一天一茜坐在窗边,外面的车辆停停走走,她听的见路过人群的脚步声,听的见他们话语里流露出的各种情绪。
原来声音的世界也很繁复多彩,只不过需要澄净的心去倾听,需要没有视觉感官的表面雕琢。
忽然听得有人跑上楼来,一茜回身道:“英姐,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