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西普好像从远处望了我一眼,说出让你牢记不忘的话:
“是,是个好人!懒人做好人最容易,小伙子,做好人不需要聪明……”
“那你自己呢?”我问奥西普。他笑了笑回答说:
“我像个姑娘,将来会变成老太婆,到那时候,我再谈我自己,你就等着吧!要不,你就动动脑筋,想想看,真正的我藏在什么地方,好吧,你就动动脑子吧!”
他把我对他及他朋友的一切看法全都推翻了,我很难怀疑他的意见的真实性,因为我看到,叶菲穆什卡、彼得、格里哥利都认为这位外表优雅的老头比他们更聪明,在为人处世各方面的学问也比他们更渊博,他们有什么事情都同他商量,认真听取他的意见,各方面都表示对他很尊敬。
“劳驾,给我们出个主意吧。”他们常请求他说。可是等问题解决了,奥西普离开之后,泥瓦工却小声地对格里哥利说:
“一个异教徒。”
而格里哥利也冷笑着补上一句:
“一个小丑。”
粉刷工友好地警告我说:
“当心,马克西梅奇,跟老头生活在一起要小心谨慎,他一会儿就能把你弄得晕头转向。这个老头可厉害了,坏极了!”
我什么也不明白。
我觉得最老实的是笃信宗教的泥瓦工彼得,他说什么都很简洁,有说服力。他想得最多的是上帝、地狱和死亡。
“唉,孩子们——兄弟们,不论你怎样折腾,不论你有什么希望,棺材和坟墓是任何人也逃不过去的。”
他经常闹肚子痛,有时甚至完全不能吃东西,哪怕是一小块面包也会让他抽搐起来和难受地呕吐。
驼子叶菲穆什卡好像也很善良和老实,可是他常常令人觉得可笑,有时还像个白痴和疯子或安静的傻瓜。他总是爱上各种各样的女人,谈论她们时都说同样的话:
“说实话,那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朵抹上了奶油的鲜花!”
当库纳维诺村那些活跃的小市民家的女人到铺子里来洗地板时,叶菲穆什卡就会从房顶上走下来,站在一个屋角里,眯着一双灰色的活跃的眼睛,大嘴巴咧到了耳朵边,发出一种哞哞的叫声。
“一个多么健壮的女人,上帝给我送来了;给我多大的快乐啊!喂,这真是抹了奶油的一朵鲜花!我该怎样感谢命运给我送来的这个礼物呢?这种美事真让我活活地燃烧起来了!”
首先是女人们讥笑他,相互大声喊叫着:
“你们看,驼子融化了,天哪!”
这种讥笑并没有刺痛泥瓦工,他那张高颧骨的脸变得睡眼蒙眬了,说话也像是梦呓,甜蜜蜜的话语像醉人的美酒流出来,显然醉倒了一些女人。有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子惊奇地对女友们说:
“你们听吧,那个汉子受不了了,就像年轻小伙子害相思病那样。”
“像小鸟一样在歌唱……”
“也像教堂门口的乞丐。”那个女人坚持地说。
但是叶菲穆什卡并不像乞丐,而是像一根粗壮的木桩那样牢牢地站在那里,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具号召力,词句越来越诱人。那些女人默默地听着。他好像真的被亲切、醉人的话语融化了。
这事一般是这样结束的:歇午或下班后,他便摇晃着笨重的不灵活的脑袋,惊叹着对伙伴们说:
“啊,多么甜蜜可爱的小娘们,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女人!”
在讲述自己的成功时,叶菲穆什卡通常跟别人不同,他不吹嘘自己,也不嘲笑被他战胜了的对方,只是满心高兴和深情的感动,他那双灰眼睛会惊讶地睁得很大。
奥西普摇摇头,叹息道:
“唉,你呀,总是本性难改,你都多大年纪了?”
“我的年纪嘛——四十四岁了。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今天我就年轻了五岁,好像在江河里,在活水里洗了个澡,全身变得健康了,心里安稳了!不,世上可真有这样的女人吗,啊?”
泥瓦工严厉地对他说:
“当心,过了五十岁,你那些淫荡的习气就会叫你吃苦头的!”
我倒觉得,这位美男子在嫉妒驼子的成功。
奥西普在卷得很平整的银眉下看着大家,开玩笑地说:
“每一个玛什卡都有自己的派头,这个喜欢茶杯和汤匙,另一个喜欢扣环和耳环,而且所有的玛什卡都要变成老太婆……”
什希林已经结婚,不过老婆留在乡下,他也留意着这些洗地板的女工。所有这些女工都是很容易弄到手的,因为她们每个人都想“捞点外快”。在饥饿的村子里,人们对待这种挣钱的方式,像对待任何其他工作一样,不当一回事。不过这个美男子庄稼汉却没有去碰过女人,他只是远远地用特殊的目光看着她们,好像在怜惜自己,又好像在怜惜那些女人,而当那些女人自己来挑逗他、引诱他时,他便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