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响了,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修改着电脑的模拟程序。这份工作并非很急,我只是想跟大家错开一点时间去食堂吃饭。严格来说并不是“大家”,而是“那两个人”。
已是五月了。我的桌子对面是窗户,窗前有棵花瓣已完全凋谢的樱树。温暖的风徐徐吹进来,却吹不乱翻开的笔记本。当然,也只有现在才能开窗。再过一段时间,那些业余球员吃完饭后就会汇集到正面的网球场上。一旦他们跑起来就会尘土飞扬,若是开着窗户,桌上的图表和数据表上便会落满一层沙土。
敲门声传来。我回头一看,智彦站在门口,身后是津野麻由子。
“不去吃饭吗?”智彦问道。
“啊,当然去,但工作还剩下一点点。”我说着看了一眼麻由子的手。她跟往常一样提着一个大纸袋。
“那也用不着连吃饭时间都搭进去啊。这种工作方式应该是老师禁止的吧?”智彦边笑边用他拖着右脚的独特走路方式靠近,瞅了瞅电脑显示屏,“什么啊,还说有急事,我还以为是报告,这不是在弄程序吗?”
“我哪有说很急了?”
“那就去吃饭吧,今天好像是鸡肉三明治呢。”他回头看看麻由子,“是吧?”
麻由子稍微往上拎了拎纸袋。“做得好不好吃我可就说不好了。”
“没问题,既然是你做的。”说完,智彦把手搭到我肩膀上。“走吧。”
我把视线依次移过智彦、麻由子和电脑显示屏,最后又望着智彦点了点头。“OK,那你们先走。”
“快来啊。”
“嗯。”
目送两人出去后,我深深叹了口气。本以为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可以落地了,不料却没有任何效果。
四月,和社会上多数学校一样,MAC技术科学专修学校也迎来了新生。从高中毕业生到研究生毕业生,总数接近五十人。尽管如此,仍不及Vitec公司新员工的百分之十。
以高中生为主的新生大半都参加了基础技术培训课程,而被分配到专门研究室的,则是大学或研究生时代被公认为成绩优异的一小部分人。
进入我们所属的“现实工程学研究室”的是两男一女。唯一的女子就是津野麻由子,她想研究现实工程学的愿望得到了满足。
我们的研究室由五个班构成,每个班配有二至八名研究员。人数不统一是因为不同的研究内容负担不一样。
我所在的视听觉认识系统研究班有四名成员。我们递交的要人申请是最低二人,可结果只分给我们一个姓柳濑的大学毕业生。
智彦所在的记忆包研究班收获颇丰。他们并未做出像样的成绩,却获得了其余两名新生—津野麻由子和一个姓篠崎的大学毕业生。他们班人数的确过少,这也是此前大家公认的。毕竟,他们班仅由须藤老师和智彦二人组成。其他班并未对这次的新生分配发牢骚,也是因为这种背景的存在。
对这结果最为欣喜的,不用说非智彦和麻由子莫属。相爱的两个人今后可以在同一个房间里接受同样的教育,从事同样的工作,还能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恭喜恭喜,真是太棒了!你们是不是贿赂幸运女神了?啊?”新生分配结果公布那天,我特意来到智彦的座位祝贺。
“多谢。”智彦脸都红了,这是他兴奋时的反应,“或许是你一同祈祷的结果吧。”
“当然了,肯定是,所以你得请客。”我强作欢颜,同时感到一股强烈的嫉妒和自我厌恶。说实话,我并没有为智彦祈祷。尽管知道该为他祈祷,却做不到,潜意识里希求的是完全相反的结果。我实在害怕麻由子被分配到智彦身旁。同时,我也在想,麻由子最好到我这边来。
如此一来,我就能每天和她碰面,做共同的工作,拥有相同的目标,还能待在一起说说话。种种妄想浮现在我脑中。妄想的最后便是无视智彦存在的幻想。或许有一天,她会变成我的女友。
我意识到这些念头都是对挚友的背叛,痛骂了自己一顿:你是最烂的人,是垃圾,是无耻之徒。可另外一个我却歪着脸懦弱地反驳: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她现在还不属于任何人。
我终究未能克服本能。证据便是当得知麻由子的分配情况时,我全身感到一种突然加重般的虚脱。就连对智彦说“恭喜”时那不由得亢奋起来的声音,也是扭曲的心理造成的结果。
必须斩断这种念头,我想,这种事得尽早了断。可麻由子却愈发走进我心里,虽说研究班不同却时时碰面,我的心混乱起来。她的身影哪怕稍稍进入视野,本该看的东西就再也进入不了我的眼睛。走廊里一传来她的声音,我的听觉神经就立刻把其他所有声音尽数屏蔽。一想起她,我的大脑就形成一个封闭的圆环,反复进行漫无边际的思考。
就连偶尔有事跟她说话时,我的脉搏都会剧烈跳动起来。她的声音就像音乐一样,注视着我的眼神令我的心怦怦乱跳。我故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应对她,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甚至为了掩盖自己想多跟她待哪怕一秒的真实心理,我竟把无处可投的目光频频投向手表。所以,每当跟她分别时,她总会向我道歉:“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即使在返回自己房间后,麻由子的影子仍无法从我脑中离去,独处时就更是只想她一个人。她的脸会浮现出来,肢体会在眼前复苏。手淫的时候,我会在想象的世界里抱着她。我幻想她是一个丰满娇艳的荡妇,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取悦我。玷污挚友恋人的罪恶感给我带来了一种倒错的兴奋。最近,就连白天在学校里跟她碰面时,我也会不顾智彦在场,不由得在脑中描绘那种猥亵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