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彦的母亲稍稍顿了顿。一阵不自然的沉默后,她说道:“那个,他的住处似乎还没有安电话呢,就连那屋子还都是临时宿舍,他说还要搬家呢……”后面的话语就支支吾吾地消失了。
“那家里有事的时候,你们怎么和他联系呢?”
“是啊,我们也正在担心呢,好在眼下还没有特别的事情,那孩子也应该会常常打电话来的……”说到这里,智彦的母亲沉默了,似乎在等待崇史的反应。
“是吗……”
“是啊。你好不容易打一回电话,实在不好意思。”
“那他下次大约什么时候来电话呢?”
“这个就不好说了。每次总是突然就打过来。”
“您说他的住处没有电话,也就是说,他是从公司打过来的?”
“好像是。”
“……知道了。呃,阿姨,他下次来电话时,麻烦您让他给我也打一个吧。接听方付费的电话也行。”
“嗯,好的。我一定转达。”
“拜托。”
挂断电话,崇史便在便条上飞速写起数字,计算两地的时差。既然是在晚饭时打来的,那么智彦那边正值半夜。
这不可能,崇史想,至少不可能是从公司打来的。
智彦母亲的话里还有诸多奇怪之处,最令人奇怪的是,她对无法与儿子联系一事竟没有丝毫不满。
难道是想隐瞒什么?崇史立刻产生了怀疑。三轮智彦消失一事定有隐情。
智彦的公寓距高田马场站步行只需五分钟,是一栋墙上贴着仿砖瓷砖的细长公寓。他的房间在五楼。崇史按下电梯的按键。这里的电梯很旧,移动缓慢。
“着急的时候也会爬楼梯上去。”崇史想起智彦曾如此说过,或许是有意表明自己的腿脚并无不便。
到达五楼,崇史来到智彦的房间前。这里是五〇三室,门牌上用签字笔写着“三轮”。崇史摸了摸牛仔裤兜,掏出钥匙。是装在订书针盒里的那把。
他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昨天确认智彦房间的存在时,他还没想到要来这里,因为即使来了也进不去,毫无意义。
可今天早晨,他忽然想起自己有智彦房间的钥匙。他记得装进订书针盒,放到抽屉里了。于是他忽然想去智彦的房间看一看。
他深感不解,为什么此前竟完全忘记了这把钥匙呢?为什么一下子又想起来了?虽说在日常生活中,忽然想起遗忘掉的事情并不鲜见,可自己想起这把钥匙时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这种感觉和想起智彦时一样。
不过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他插进钥匙一扭,门顺利地打开了。他拽开门。
是一个宽敞的单间。他扫了室内一眼,呆立在门口。
房间里乱糟糟的,仿佛风暴只袭击了这里。
墙边的两个钢质书架上几乎没有一本书,本该整齐地摆放在那儿的大量书本都杂乱地堆在地板上。书桌也一样,抽屉里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衣柜中的衣服也被扯了出来,录像带和CD也散落一地。
崇史脱了鞋,尽量避免踩到地板上的东西,小心地进入房间环顾四周。
他的第一感觉是这里失窃了。崇史见识过遭遇小偷的人家,是附近朋友的家。当时的崇史还是小学生,比起同情心,他更多的是抱着好奇心去看遭窃的情形。那里的情形正是这样,整个房子被翻了个底朝天。
他首先想到应该报警。若是进了小偷,理当如此。但他需要能做出这种判断的根据。
他一面避免无谓地碰到附近的东西,一面朝窗边靠近。窗边放着一张床,一条毛毯自然地翻卷着,仍保持着智彦最后起床时的样子,只是床下的收纳抽屉被拽了出来。
崇史看了看窗户。玻璃未碎,月牙形窗锁也关着。这样,侵入路径就只能确定为门了。
崇史还得出一个结论,这并非职业小偷所为。
若是老道的小偷,或许不用钥匙也能开锁。偶尔也会有小偷趁着门未锁好而入室盗窃,但小偷离开时会把门给锁上,这无论如何都令人匪夷所思,而这个房间恰恰是锁着的。
既然不是小偷,又有谁会做这种事呢?
或许是智彦自己。莫非是去美国之前翻找过什么东西?崇史立刻就否定了这种想法。他深知智彦的性格,而且可以断言,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可能做出如此破坏性的行为。
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有人并非为了盗窃而把房间弄乱了。既然不为盗窃,那就很可能是为寻找什么。
他无意间从桌上拿起一张MD。崇史等Vitec的研究人员经常使用MD作为计算机的外部储存装置,因为它的容量是软盘的一百倍以上。这张MD或许是智彦为工作用买的。
桌上均匀地覆着一层灰尘,只有放MD的地方清晰地留下了一个四方形痕迹。侵入者来这里似乎已是很久以前。该不该把情况告诉智彦的父母呢?崇史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告诉他们。在昨天的电话中,智彦的母亲虚情假意,让他很在意。他有种直觉,这房间变成这样,他们或许早已知道。智彦已离开两个多月,不需要的房间应该退掉的,智彦却没退,其中必有缘由,而且与这种异常状况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