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澈被他弄得没办法,反手捅了他一下,佯怒道:“你这家伙,再这么无聊就帮我做这些事情!”玄澈指指桌面上的奏章,玄沐羽立刻苦了脸,讪讪松手,小声道:“不要……”
玄澈其实是很希望玄沐羽来帮他的,他相信玄沐羽的感情,也相信他的能力,但他也知道玄沐羽在忌讳什么,对于这点玄澈无奈也不可强求,因为他自己也不敢保证如果玄沐羽真的以太上皇之尊参与进来了,在未来是否可能完全不出现两难的分歧。
玄澈只能柔声道:“等会儿我再陪你好不好?”
这话说得有点像哄小孩,玄沐羽听了撇撇嘴,却还是乖乖坐到一边去了。
玄澈看玄沐羽走开,心中有些不舍,但再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繁杂政务,他也只能重新投入其中。
不过玄沐羽走开了,却非就此作罢了,他在旁边瞅着玄澈安静的侧脸,一肚子坏水开始冒泡,眼珠子转来转去,不过多时,一个灯泡就在他头上亮起来,瞬间,他全身上的邪恶因子都复活了。
玄澈刚刚批完一份折子,刚要拿起另外一份,却不想听到耳边琴弦一震,琴声扬起。玄澈一愣,倾耳听去,那低沉的调子似花还似非花,萦损柔肠三分,二分思量,一分遗恨,更有一池萍碎,桂殿长愁,满室秋尘,凄凄怯怯,声声皆是离人泪。
玄澈惊讶之下寻声看去,竟是玄沐羽操了一具古琴在那儿静静弹奏,指尖下,乐声如流水,却是那深山之中无人可依的孤寂之水,从那琴弦间流淌而出,渗人心扉,听的人也浮起了一片哀思。
似乎是察觉了玄澈的目光,玄沐羽微微抬眼看来了过来,目光中竟是一片哀怨。
玄澈顿时失笑。这男人弹的竟然是《长门怨》,相传是司马相如为陈皇后所做,但一般都认为乃是后人假托。不论是谁所作,这曲子透出的都是失宠嫔妃的哀愁心思,如今竟被玄沐羽拿来弹,难道是要控诉玄澈专注朝政不陪他消遣吗?
玄澈觉得好笑,刚要说话,却不想琴声一转,哀怨女思一扫而光,换上一派明丽春光,那曲子旖旎绵邈,犹如这男人附在耳边的轻声爱语,又似他小心翼翼的百般呵护,只道是: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守却难。
无限爱慕怎生诉?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玄澈听了一时有些痴了,直到一曲终了,他才渐渐回神。
心中悸动不知如何说,似感动又似愧疚。玄澈被这一曲《凤求凰》勾起了满腹思愁,他有些怅然地起身来到玄沐羽面前。
玄澈的手心握住了男人的手背,屈了十指,轻轻扣住男人的手。
在玄沐羽疑惑的目光下,他俯身的同时轻声道:“沐羽,我后悔了……”
玄沐羽心中一跳,不知玄澈为何突然如此说,连玄澈靠近他的事都忽略了。
然而,就在玄沐羽呆愣之时,玄澈却在男人唇上落下一个吻,柔软的唇辗转胶合,沾染了彼此的温度和气味,玄澈伏进玄沐羽的怀里,低叹道:“我后悔了,为什么迟了二十六年才和你在一起……”如果可以,多希望从出生到死亡都和你如此亲密;如果可以,多希望上辈子就认识你;如果可以,多希望从我们的第一世就彼此相许;如果可以,多希望我们生生世世都相知相爱相守相伴终生,不离不弃,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玄沐羽没想到一首曲子能让他的玄澈吐出如此爱语,他有些激动地拥住玄澈。他们在一起两年了,二人虽行夫妻之事,却无夫妻之名,玄澈不曾明确说过爱,又扑在朝政上,有时不免冷落了爱人。偶尔玄沐羽想起就会觉得,当初他能得到玄澈多少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在玄澈软弱之时趁虚而入,是否换一个人也能得到玄澈的依靠?这样的猜测是十分无理的,但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患得患失,况且他们本来就是乱伦之恋,所虑之事也就比寻常情人多的多。
玄沐羽也失去了言语,只是紧紧地抱情人,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
两人之间情意绵绵,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只是他们所处之地哪能让他们如愿,两人相拥不多时,既有太监通报:方休明求见。
气氛一下被破坏,玄澈面色微红,从玄沐羽怀中脱出,玄沐羽恨得咬牙,黑着脸直想杀人。
玄沐羽向来不喜欢方休明,不单因为曾经方休明曾冒犯过玄澈,更因为现在玄澈和方休明关系亲密。他们经常聊天一聊就是一个下午,有时玄沐羽在一旁面露哀怨也只能换来玄澈回眸一笑,但随即他又和方休明聊起天来。
方休明——万恶之源!
玄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偷偷笑了笑,捏捏玄沐羽的手指,轻声道:“沐羽,你又在乱吃醋了。”
玄沐羽撇撇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和其他人亲近。”
玄澈知道这男人就是一副为我独尊的霸道性子,占有欲颇强,巴不得自己整天什么也不做就是陪着他。玄澈也不和他分辨,笑着抽手离去,坐回属于皇帝的那个位子上,这才宣方休明进来。
方休明进来之后看到玄沐羽也在不免惊讶,但这个太上皇不管事是人尽皆知的,他也不在意,只施礼道:“参见皇上,参见太上皇。”
玄沐羽听了轻哼一声把脸转到一边,玄澈失笑,连忙示意方休明免礼。
方休明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太上皇,但他不是很在意,行礼后便道:“陛下,关于那篇改革,臣有不解。”
玄沐羽不快地插嘴道:“方休明,有你这么和皇帝说话的吗?!”
方休明一愣,不知如何是好。私下里玄澈向来没有什么皇帝架子,方休明习惯了,和玄澈说话也就变得十分直接,却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会被玄沐羽突然质问。
但那边玄澈已经微笑道:“父皇,没有关系的。”
“你不要老维护他……”玄沐羽嘀咕了一句,但没有再说什么。
玄澈笑笑,这才又对方休明说:“你说吧。”
方休明并不知这二人的情事,但他少年时的经历让他对暧昧特别敏感,此时他从二帝的神情中闻到一丝暧昧气息。他心中惊讶,但还记得臣子的本分,不敢多言,只道:“陛下,臣不懂,何谓陛下不喜百姓多生养?”
方休明问的正是改革中关于人口方面的一些措施。
玄澈当然不会提出什么“计划生育”的国策,后世的“计划生育”并不适合这个时代,但并不是说这个时代就全无人口问题。这个时代在人口上的问题并不在于它的绝对数量有多少,而在于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