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是我们国小的老师,父亲则是建筑师什么之类的,记不得了。或者该说小孩子对这些职业的认知仍是模糊的。
我曾在学校放课桌椅的储藏室看到他母亲与体育老师在亲嘴。那是因为有新同学转学到班上,而我正好是值日生,到储藏室去搬新的椅子,就这么揰见了。陈老师,就是他母亲,一阵惊慌,而后厉声警告我,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所看到的。
她不聪明,至少比起她老公,她不够聪明。
我也曾看过沈昱中他父亲在车子里和理发店的阿兰做那档子事儿。当时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于是好奇地站在窗边研究着。是阿兰先发现我的。就见他俩的惊慌与陈老师和那个体育老师如出一辙。不过,接下来的反应可是差多了。他父亲塞了两千元给我,几乎是求我,要我别张扬所看到的。
对当时国小四年级的我来说,两千元可是天文数字哪!而陈老师的嘴脸则是讨厌极了。于是我信守对沈叔叔的承诺,没有张扬他的事;而将陈老师与体育老师的事告诉了我的同学李存珠。
李存珠是个大嘴巴,她妈妈也是。告诉李存珠,她一定会跟她妈妈说,而她妈妈一旦知道了,就等于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我现在才想到,不知道他父母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搬家的,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好像是他一切不顺遂的祸首。
“你呢?”他突然问道,问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什么?我家庭和谐,父母恩爱,没有离婚的打算。他要问的是这个吗?我想了是,所以闭上嘴没有说话。
“你读什么学校?”大概是明白我不了解他的问题,他又清楚地问了一次。
“哦,”原来是问这个。“F大。”说完我觉得好笑,“问这干么?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学校。”F大在国内颇具名气,但我相信这名气不会远播到美国。
他笑着耸耸肩,我明白了他只是想转移话题,
“你不错嘛,”我以肩撞撞他的。“到了国外这么久,中文还说得这么标准,一点也没有怪腔怪调的。”
“父母离婚以后,我被送去伯父家,爷爷也在那儿。所以,在家一律说中文,还得背四书、五经,练习书法。”他瞥了我一眼。“说不定我懂的成语你还不懂哪!”
“臭屁!”我皱了皱鼻子。忽然想到了他那个美丽的未婚妻。“那你和那个金发美女是怎么认识的?”
他一愣。“什么金发美女?”会意我所指为何后,不禁失笑,“在学校认识的,我参加美式足球校队,而她是啦啦队的队员,”
“哇噢!”除了这两个字,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的简直是美国影集的情节。
“你呢?”
又来了,总是这么不着边际地问话。不过,这次我大概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我摇摇头,“待字闺中。”
他咧嘴一笑,“男人大概都被你整跑。”
看着他,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小时候,他真的被我整得满惨的。我会故意将自己弄得一身泥,然后哭哭啼啼地告诉大人是他把我推到泥坑中的。而且,还会“很好心地”为他求情。结果,他被扁得半死;或者,我会偷他的作业,把他原本写对的答案改成错的,然后,他会被揍两次。老师一次,他妈又一次。因为他母亲认为自己是老师,儿子一定要是最好的、最优秀的,不容许半点错。
整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没有。整他的理由只有两个字──我爽。讨厌他老是一副自以为什么都懂的臭屁样,所以,一遇机会我就整他。
“说真的,我还满怀念那段被你整的日子。”他笑着对我说。
我也回以一笑。“好啊,改天我再找个机会整整你。”
“哈!谢谢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那些回忆够我用一辈子了。”他摆摆手。
看他的表情,我大笑出来。笑累了,将头倚在他的肩上。很自然地,他抬起手环住我的肩,就像哥儿们似地,
“你一个人回来的?”我抬头问他。
“不,”他摇摇头。“爷爷在美国住累了,想回来看看老朋友,我陪着他回来。”
我想了一下,皱起眉看他。“你爷爷今天也来了?”
他又摇了摇头。“他今晚住朋友家,我与几个朋友一块儿来的。”
“朋友?”我怀疑地看着他。
当初他搬家我们便断了信息,他还与谁保持联络?当时我们的朋友圈是相同的,他与他们联络,却吝于给我只字片语?这个想法令我不悦地微皱起眉头。
原本置于我肩上的手,绕过我的颈,抚着我的眉头,好似想将我纠着的眉头抚平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