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虚弱得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我就要消失了。
再见,狗官,你可知道……我其实,其实很早就对你动心了呢……对,就是你在虞渊河边钓鱼时,你知道那天我为何要问你的生辰八字?嗳……不过是想很三八地找个算命先生问个卦,看看……看看你我是否真的有缘,你猜结果怎样?那先生说:“伫灵匹于星期,眷神姿于月夕”,七月初七,灵歌的生日,又叫作“星期”;八月十五,你的生日,又叫作“月夕”。先生说,这是一年中集爱情与亲情最为美好的两个日子,若成婚配,必会白头到老,恩爱一生。只可惜……我那时忘记了,我是穿来的,这身体的本质已然改变,那算命的结果自然做不得准。事实证明……我只能负了你的情深义重,狼狈去了。
再见,大盗,我永远的另类英雄,黑马王子。你可知道我有多心疼你?每每抱着你,就想能像母亲一样多给你些温暖和爱意,可我,我也是缺少母爱的,我不清楚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少一些没有双亲的空虚忧伤。你总装着放荡不羁的样子,其实你像我一样敏感脆弱。你迟迟不给我看你的真面目,是怕我因此而嫌弃你、放开你……你这个傻瓜,我有什么好,最终不还是放开了你变了心么?所以你正好可就此忘了我,回到你海阔天空的生活中去,夜间御风畅游时,也许会在谁家的后花园里再遇到一位姑娘,温柔可爱,善良痴情,愿意跟随你海角天涯,娶了她,建立一个你期待已久的小家庭,生许多像你一样英俊潇洒,像她一样可爱漂亮的宝宝。你的后半生定会非常的美好、非常的幸福、非常的圆满的,我用我的灵魂作保!
再见,哥哥……我的好哥哥。我明白你正如你明白我。只怕世间没有哪对兄妹会像你我这样今天吵明天合,生起气来相互伤害,动起情来又心照不宣。我没有过亲哥哥,所以我并不知道亲兄妹间应该如何相处才是正常的,我只知道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最亲的人,如父母如兄姊,如知己如爱侣。我喜欢对你撒娇,因我前世从不曾在父母面前有过这样的机会。我喜欢被你训斥,因我前世从不曾获得过如此的关爱。我喜欢让你宠溺,因我前世从不曾对此有过一丝的奢望。今世得遇你,是我三生有幸。遗憾的是……我不能亲眼看着你找到那位比我更幸运的命中女子,只希望她能懂得你,契合你,陪伴你,代我珍惜你一生一世。
——再见,这个时空的一切,我这个匆匆过客就要离去,带走了记忆,带不走痕迹。
意识渐渐模糊,呼吸慢慢停止,死亡,向我伸出了冰凉的手掌。
放手·傲气
——灵歌……坚强些……不要放弃……你要活着,你要好好活着……
——让我去吧……我没有勇气看着身边的人如此痛苦,我给不了任何人幸福,我只能一个人逃掉……
——你什么都不用给,只要你活着,就是给爱你之人最大的幸福了。
——活着又能怎样?相互折磨,生不如死。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活着,这心结还有解开的一天,你死了,这结便成了死结,拴住的不止是你一个人,还有所有爱你的人。
——……说得对……我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这么软弱……我,我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待,我回馈不了他们给予我的幸福,但至少,至少我得给他们去寻找另一个幸福的理由,我得亲手给我自己一个了断。
……
……汹涌的热流由背心处向全身散开,一双大手揉捏过我的身体和四肢,让已经僵冷的我的躯壳逐渐软化。有人在给我度气,温暖的气息顶入喉咙,令几近半死亡状态的五脏六腑缓缓地恢复了生机。
我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纸暖暖地晒在身上。推被坐起,身上有着大病初愈般地轻飘感,见自己只着了中衣,周身是淡淡地草药味。
房内没有人,一只药锅在炭盆上冒着水气。我翻身下床,趿了绣鞋,披上搭在椅背上的岳清音的一件外袍,轻轻地推开门来到外间屋。桌旁坐着的是正在翻查医书的岳清音,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起身过来扶我。
“哥,我没事。”我冲他一笑,蓦地发觉自己已能发出声音来。
“灵歌,”岳清音立刻望住我,“能听到为兄说话么?”
“能……能了,”我虚弱地笑,这意味着我必须去听去说去面对了,在桌旁坐下,望着岳清音满是血丝的双眼,哑声道:“又让哥哥辛苦操心了,我已没事,哥哥赶快休息去罢!”
岳清音在我旁边椅上坐下,伸手过来替我把脉,沉着声道:“你身体仍然虚弱得很,吃些东西便还回床上趟着去,莫要多思乱想。可听到了?”
“哥哥,我还有些事须即刻解决,待解决了再好生养病,成么?”我望住他。
“你大病初愈,情绪不宜激动,有事为兄代你去办。”岳清音断然否决。
“哥哥,这事必须得灵歌自己解决才行,”我苦涩地笑笑,“一刻也不能拖。”
岳清音望了我半晌,沉声道:“告诉我你的决定。”
“快刀斩乱麻,”我一字一字地说着,心中虽如刀割,却早已痛到感觉不出痛来,“无论选择谁,留给另一个人的除了‘失去’之痛还会有‘背叛’之痛,失去了还可以再得到,背叛了却是一生也无法抹煞的伤痛。所以,所以两痛相权取其轻,我宁可让他们承受失去,也不要让他们承受背叛——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岳清音望了我良久,慢慢地道:“你确信自己已做好准备面对这决定所带来的后果了么?”
“没什么要准备的,哥哥,”我幽凉地笑,“现在已是比死更甚,还能有什么后果较之更难接受的?”
岳清音盯着我皱眉不语,显然他并不赞同我这个决定。我垂下眸子回避开他的目光,起身进房洗漱更衣。当我再次来至外间时,见季燕然已经从衙门回来了,负手在窗前立着。岳清音已然离去,房内只剩了我们两人。
望着他因高大而略显孤独、因挺拔而微带傲气的背影,心痛再一次铺天盖地地迎面袭来,令我几乎站立不住,只好靠在门框上喘息。
“大人,”咬牙熬过心中那阵疾痛之后,我艰涩开口,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淡淡的,远远的,静如深海。他用黑眸望住我,早有预料般地等着我挥起匕首将他一刃封喉。
“我……”我狠狠地皱起眉,逼自己残忍、冷酷、不容反悔地道:“我已做了决定——天龙朝律法规定成亲满一年后方能休妻,因此,不改变你我一年的约定,一年后,请大人休书一封,以无法产下子嗣为借口将我休回娘家——人言可畏,您是知府,又倍受皇上器重,若在这些方面落人口舌,于您很是不利。一年后您再休妻,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如此既不会令大人为难,也不致使季岳两家背后招人闲话。望大人……同意。”
“灵歌,”季燕然浅浅地笑起,“我明白。你的心思,你的决定,我都明白。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丫头,当初你与‘他’的分离并非出自你二人本身的原因,而是为外力所迫。你的心境随着周遭事情的发展而产生了变化,可他却没有,他由死到生的这段时间里,因是独自一人,避人避世,心境自然始终如一,他对你的情意丝毫未变。所以,你不能让无辜的他去为你的改变承担后果,你不能让他去面对你心里所谓的‘背叛’的结局——对我亦然。你想用自己的孑然一身换得我与他心中好受,你想斩断与我二人间的千丝万缕以便让我和他死心绝念另觅良人——对么?”
我默然垂眸,他的每一句话都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