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是误会,但这位白苍苍的老局主却是认定了朱文羽是害死少林高僧木叶大师和方丈木云大师的帮凶,不由分说地招招紧逼,朱文羽实在是不想和他动手,更不想束手任他所擒,只得步步容让,任那欧阳锡伟招招欺近,只自施起轻功一一避让,却不出招还击。
白猿献果、叶底偷桃、双蝶舞花,欧阳锡伟递出数十招,招招都似要在朱文羽身上扎上个透明窟窿,却又招招都被他侧身堪堪避过,每一招都似间不容擦身而过,却都沾不到朱文羽一根寒毛。数十招过后,见朱文羽只是避让却不还手,怒道:“奸贼休得装模作样故作大方,老夫绝不会领你的情。狗贼你害我少林高僧,实为武林败类,今日你要么把我打倒,要么束手就擒,你我绝无善了!”
围在正堂之外的安平镖局的武师手拿兵刃也纷纷怒喝不已,只是老局主在屋中与敌人动手,一来怕人多拥挤多有意外之伤,二来也不宜帮手以示对老局主的尊重,只是一边仔细将正堂围个严实,防止那朱文羽逃脱,一边大声咒骂,替老局主喝彩,朝朱文羽示威。
朱文羽任督二脉已通,加之易气养生诀道家先天纯阳真气,虽不忍出手反击,只是约束真气,施展轻功不住闪避,但体内雄浑内力流动,行动间仍是迅捷无比,百余招已过,欧阳锡伟居然连一招都递不到他身上去,加上年老体弱,已是微微气喘,已知这朱文羽的轻功比之自己高出不止一截,他如此闪避,便是再打上三百招也无奈他何,只因心下认定了朱文羽乃是害死木叶木云的元凶,好个老英雄,心一横,决心与朱文羽硬拼一把,心道朱文羽小小年纪,内力修为必定有限,若是全力攻去,逼得朱文羽以内力相搏,凭自己数十年的功力,就算是在比拼内力之时受些伤,也必定可以将朱文羽生擒掌下,交与少林寺落。心念及此,欧阳锡伟大喝一声,两手铁笔一扔,双掌一竖,一招排山倒海,顿时一股劲风涌起,周围一丈方圆都在他真力笼罩之内,直朝朱文羽攻去。
围在门外安平镖局的武师们纷纷惊叫,跟随老局主几十年,极少见过老局主会以真力与人硬拼,老局主年近八十,虽说练武之人老而弥坚,但毕竟年老气衰,若是万一有个闪失,便是得不偿失,故而纷纷大叫:“老局主小心!”
朱文羽只觉一股绝大的暗劲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心知这位老局主拼命了。此时若是朱文羽也运起功力硬接硬挡,凭他的易气养生诀,再加上任督二脉已通,真气流转循环不绝,比之欧阳锡伟只高不低,两强相较,以硬碰硬,恐怕这位欧阳锡伟便得身受内伤,再加上年事已高,重伤之下便有性命之忧。但他欧阳锡伟武功却非绝顶高手,却是素来侠名甚著,在北平城乃至整个北直隶省中都是颇有声名,为北地武林领袖人物,这回只是因为误会要为少林派的木叶木云两位高僧报仇而对朱文羽动手,朱文羽又如何能让这样一位老英雄身受重伤呢?但他如此以内力逼来,周围一丈之内都被他真力笼罩,避无可避,除了同样以内力相拼,别无他法,除非朱文羽宁愿被欧阳锡伟重伤从而为他所擒,朱文羽再如何容让也无如此让法。
说时迟那时快,不容朱文羽多想,便在眨眼之间,欧阳锡伟双掌推出的两股掌力已沛然而至,朱文羽无奈,身形一顿,两手一搭,已是搭在欧阳锡伟双掌的边缘,却在接触的一瞬间一拖一带,已顺势使出了乾坤大挪移心法,左掌向左一引,右掌向右一拉,欧阳锡伟两股掌力已被带得分开而出,朱文羽运起易气养生诀先天内力,再顺着掌势一偏一转,两股掌力居然各被他带得转了一个小圈,碰地一声对撞在一起。此乃欧阳锡伟全力推出的两掌,居然一下被朱文羽带得两股掌力相交,便如欧阳锡伟以全力自己和自己对了一掌一般,两股掌力不大不小正好势均力敌,反挫之力顿时将他两只手掌猛击而开,欧阳锡伟如受重击,虽未受内伤,却已是两臂酸麻,头脑巨震,一时脑中一片空白不明所以,愣在当地。
守在正堂之外的几个武师大惊,以为欧阳锡伟伤在了朱文羽手上,纷纷大喝抢入堂中,手中刀剑齐举,直朝朱文羽攻来,另几人则朝那欧阳锡伟奔去。
朱文羽腾身跃起,长笑道:“少林高僧之事与朱某无干,不过朱某自会查个明白,给老局主一个交代,朱某告辞。”一边说一边在堂柱上一蹬,人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平平射出,刚好从那些武师头顶略过,脚尖在一支剑身上一搭,再在一根棍尖上一点,已是穿出正门,话音未落,已落在堂前院中的地上,一蹬,已掠上院墙,再一蹭,已是上了安平镖局隔壁家的屋顶,飞身踏步而去。
几个武师犹自要追出门去,那欧阳锡伟已是缓过神来,无力地抬起手叫了一声:“别追了。”几个弟子和镖局的镖师纷纷小心地扶着欧阳锡伟回到座中坐下,欧阳锡伟一头是汗,手足无力,靠在椅中喘了几口粗气,又喝了口茶,半晌才道:“不用追了,追不上的,就算追上了也打不过他,这小贼的武功实在厉害,北平城中无人能是他的对手。”众人大惊,未料到朱文羽那样一个柔弱公子哥儿一般的样子,居然有如此武功,连“铁笔镇西山”欧阳老局主也败在他手中。
“去,把大风镖局的程局主,福威镖局的卫局主,还有城东‘虎鹤如意’包海图包老师,‘金刀铁马’霍青雄霍老爷子,还有城北登云斋鞋铺龚家的账房龚路龚先生,把这几个人都请到安平镖局来,就说我欧阳锡伟有要事和各位老师商议,万望各们英雄即刻来局里一趟。”欧阳锡伟挥挥手,吩咐道。
“是,老局主,我们即刻去请。”几个弟子应声而出,向外奔去。
“请龚路龚先生的时候别让登云斋的顾老板知道,悄悄地找到龚先生和他说就行,别没事大声嚷嚷。”欧阳锡伟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大声嘱咐。
从安平镖局出来,白日间施展轻功不便,幸好此时天已近黑,街上行人不多,朱文羽身形又快,倒是无人注意到屋顶上居然有人疾奔,掠过几道屋顶,找了个稍偏僻一点的小巷子,看看四下人少,腾地一声从屋顶跃下,落在巷中,正好被一个坐在巷中墙根下的老乞婆看见,吓得瑟瑟抖,瞪大眼睛颤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朱文羽微微笑笑,从怀中掏出一两多散碎银子,随手一抛,正好落在老乞婆的脚前,也不说话,飘然而去。那老乞婆愣了半晌,哆哆嗦嗦捡起碎银,仔细看了看,颤颤巍巍不住抖地拜倒在地,不住磕头,嘴中喃喃叫道:“救苦救难罗汉佛祖,救苦救难罗汉佛祖。”
朱文羽回到店中,正好沙漠也从丐帮北平分舵回来,朱文羽便将在安平镖局中的遭遇说出,沙漠大吃一惊:“木云大师被害了?”
“大概是,我看那欧阳老局主不像是妄言欺人,说不定真的是少林寺生变故。”朱文羽点点头。
“那会是谁下的毒手呢?”沙漠喃喃道。
朱沙二人对望一眼,都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不禁齐声轻呼道:“天衣盟!”
不错,先前少林达摩院座木叶大师被害,因是死于唐门六毒之一“无影粉”之下,后来经询问唐门门主“飘雪仙子”沈园雪,才知“无影粉”在唐门中早已失传,不太可能是唐门中人所为,后来又玛雅提过曾奉云南五毒教教主“飘渺仙姝”何红花之命去往少林寺送一样东西,便觉得木叶大师之死极有可能是天衣盟所为,此时木云大师又被害,而木云大师身为少林寺的方丈,同时也是少林派的掌门人,武功既高,在武林中已少有敌手,又极少出寺门,他遇害自然是在少林寺中,而少林寺高手如云,若是有人想明攻明打杀害木云大师,可说是以一人之力挑了整个少林寺,这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故而木云大师最大的可能便是遭受暗算而亡。如果是暗算的话,无论是偷袭还是下毒,嫌疑最大的自然还是那天衣盟了。
“如今少林寺的掌门人是谁?”沙漠突然问道。
“不知道,欧阳锡伟那老家伙一心认定是我害死了木云大师,话都不让我说,我根本来不及问清楚。”朱文羽想起那白苍苍的欧阳锡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嗯,不过就算木云大师不幸身亡,少林寺的新掌门人也不可能这么快便上任,多半是推举一人为主事,暂行方丈之职,至于接位,可以慢慢再说。”沙漠道:“只是不知如今主事的人是谁。”
“大概是木灵大师。”朱文羽突道。
“哦?为何?”沙漠大为奇怪。
“那个欧阳老糊涂曾说过要把我擒了交给木灵大师落。”朱文羽回忆道。
“是木灵大师?不是木空大师?”沙漠追问一句。
“是木灵,不是木空,怎么了?老鹰,有问题吗?”朱文羽见沙漠反应这么大,略有些奇怪。
“是有点奇怪。”沙漠沉思道:“木空大师乃般若堂座,木灵大师是罗汉堂座,木雨大师则是菩提院座,按理来说除了少林方丈木云和达摩院座木叶之外,职份最高的应该是木空大师,也就是说,木云木叶身故,除非有特别的原因,否则照常理应该是木空大师暂代方丈之职,而不会是罗汉堂的座木灵大师。”
“你是说木空有问题?”朱文羽从未想过如此细,愕然道。
“那倒不一定,只不过不太合常理而已,若是木云大师死前有遗命,一般也应该是由木空接掌少林派,若是没有遗命,按常理也应该是木空,如今却由木灵接掌,那除非是一种情形。”
“什么情形?”
“就是木云大师临死前有遗命,特意选定的木灵,而不是木空。那定然是有特别的原因了。”
“嗯,这倒也是。”朱文羽点点头。
“还有,我原来想这件事就有点奇怪。”沙漠一边整理思路一边道:“木叶大师身为少林派的达摩院座,位份虽高,却也极少出寺,不会有什么仇家,为何天衣盟非得将他害死?难道只是为了挑起少林派和唐门的矛盾以从中渔利?有没有更深层的目的?我原来一直有点想不通,不过像这种事情,和我们以前断案是一样的,一桩案子的生,先要去看这件事生之后对谁最有利,这个人往往便是整个案子的重要突破口。如果放到木叶大师之死这件事上来说还有点看不出来,但如果木云大师也死了,那么最为得利的便是木空大师了,同样,若是木空也死了,最有利的便是木灵。但此时木云方丈大师死了,本来最该接替掌门之位的木空却一点消息没有,而是由排在第四位的木灵大师暂代方丈之职,那么定然会有很重要的原因不能让木空云执掌少林派。”
“你的意思是说木空大师有问题?而且这还和天衣盟有关?”
“不不不,我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并非指木空大师有什么问题。少林寺的方丈木云大师被人暗害而死,非同小可,此事恐怕江湖上会掀起绝大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