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汝南郡王府。
赵宗实正在书房里练字。每日里,他都会练一两个时辰的飞白体。他练习飞白体,是因为官家喜欢并擅长飞白体。
官家的飞白体堪称一绝,朝中大臣对官家的飞白体十分推崇。大臣们纷纷临摹官家的飞白体。后宫的妃嫔们亦是如此。
赵宗实临摹练习官家的飞白体,并不是为了讨官家欢心,而是在孝顺官家。
如今,他已回到郡王府,按理说不用再练习飞白体,但这已成为他的习惯。忽然不练,他会很不习惯。再者,他练习飞白体是孝顺官家,不能因为离开皇宫就不练了,不然显得他太虚伪。
叩叩叩……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赵宗实听到响声,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
任氏走进书房,见儿子站在书桌前练字,笑着说:“在练字啊。”
听到母亲的声音,赵宗实立马停下笔,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小娘,您来了啊。”任氏是汝南郡王的妾室,赵宗实不能称呼她为“母亲”或者“娘”,只能叫她“小娘”。
“来看看你。”任氏走到儿子身边,拿起一张儿子练的字,认真地看了看,旋即夸赞道,“写的真好。”任氏虽是妾室,但也曾读过书,能看得出字写的好不好。
赵宗实微微摇了摇头说:“写的并不好。”他扶着任氏坐了下来。
“你的飞白体不是被官家和皇后娘娘夸过么。”
“那是官家和皇后娘娘疼爱我。”赵宗实在任氏的身边坐了下来。
任氏上下打量了下儿子,见儿子眉宇间一片平和,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已回来有些时日,可还习惯?”儿子在三岁的时候,就被接入宫中。原以为他会一直留在宫里,没想到前段时日被送回了郡王府。儿子在宫中生活了四年,猛地回到郡王府,她担心儿子不习惯府里的一切,更担忧儿子不能接受自己回到郡王府的事实。
这些时日,她一直不敢提这事,就怕惹儿子伤心。
赵宗实知道任氏想问的是什么。他朝任氏安抚地笑了笑:“小娘,这是我家,我有什么不习惯的。”
任氏不太相信儿子这话,认为他是在安慰她,不想让她担心。
“在小娘面前,你不用逞强。”
“小娘,我真的没事,也没有逞强。”虽然在宫里生活了四六年,但是赵宗实从来没有把皇宫当做家。在他心里,汝南郡王府才是他的家,并且永远是他的家。
任氏握住儿子的一双手,满脸狐疑道:“真的没有逞强?”
“没有,我真的没事。”赵宗实回握住任氏的手,神色认真地说道,“小娘,其实我很高兴能回家。”他从没想过自己永远能留在宫里。所有人都以为他被赶出宫,会很伤心难过,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高兴官家有了孩子。
这几年在宫里,他一直在心里祈祷,官家能有皇子。幸好老天有眼,让官家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
“官家即将有皇子是件大喜事,不是吗?”
任氏微微颔首道:“你说的对,是一件大喜事。只是你……”儿子被接入宫中是按照太子的规格教养,如今官家即将有皇子,就把儿子送出宫,换做是谁,心里都会难受。
“小娘,我跟你说实话。”赵宗实压低声音对任氏说道,“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永远留在宫中。这几年,我在宫里谨慎小心,怕自己出错惹官家不高兴,连累父亲和您。现在回家,我什么都不怕了。”
任氏听到儿子这番话,满是心疼。
“这几年真是苦了你。”她能想象年幼的儿子在宫里小心翼翼生活的模样。这几年,她一直担心儿子,怕他在宫里吃不好、睡不好。还怕他在宫里被人欺负,更怕他表现的不好,惹官家不高兴。
“小娘,我不苦,真的一点都不苦。”赵宗实是真的不觉得辛苦。这几年能跟在官家和皇后娘娘身边,是他的荣幸。
任氏知道她方才那句话有些不妥,能被官家选中,接入宫中教导,是儿子的荣幸,哪能说辛苦。
“小娘很开心你回家。”儿子被官家看中,接入宫中是好事,对她对儿子都好,但是她更期望儿子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长大。“如今回来了,就把宫里的事情忘记了。”
“听小娘的。”赵宗实并不惦念宫里的生活。
“你被送回家,府里是有些人笑话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当初儿子被官家选中,府里不少人嫉妒,等着看儿子被送回来的笑话。这几年,儿子一直安稳地留在宫里,让那些人没有看成笑话。只是现在儿子被送回府,那些人便明目张胆地嘲笑儿子。“你父亲并没有对你失望,你不要多想。”
“小娘放心,我不在乎那些人。”赵宗实并不在意府里的人怎么看他,“父亲没有对我失望就好。”他就怕小娘和父亲对他感到失望。
“你回府,你父亲其实是高兴的,还让我劝你不要难过。”任氏没有骗赵宗实,汝南郡王是真的不介意儿子被送回府。“这几年,我看得出来,你父亲一直担心你。”
对汝南郡王来说,儿子被官家选中,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同时也是一件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如果儿子在宫里表现的不好,惹官家不喜,官家虽不会迁怒于汝南郡王府,肯定会认为是他这个父亲没有生出一个好儿子。
再者,满朝文武百官都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儿子表现的不好,大臣们不会责怪官家和皇后娘娘教导的不好,只会说他这个亲生父亲没有教导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