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缘低头打量着火坑里跳动的火苗,云羿皱眉不语,气氛顿时陷入了沉寂。
云羿知道飞鸟缘对他的心思,军中并无女眷,众将士盔甲下的衣物有好几个月未曾见水,但只有他的衣物一直是由飞鸟缘亲自浆洗。倭人的饭餐不合他的胃口,飞鸟缘也经常会亲自下厨换着花样给他煲汤烧菜。
一个女子肯为一个男子洗衣做饭,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虽然他并不想留在倭土,但不能因此否认飞鸟缘这段时间对他朝夕相伴和悉心照料。
他刚刚的那番话对飞鸟缘打击较大,不免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说些什么安抚她的情绪,但张口之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虑良久,云羿决定还是不说为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不打算洗这个锅,那就不要吃这碗饭。
道人虽然脱离不了人性,但道人参悟阴阳,对男女之事有着更深入的认知,他对飞鸟缘确有几分好感,但这种好感源自于异性相吸的先天本性,而非真情流露。
飞鸟缘拿起一根木棍,拨拉着火坑里的树枝,她虽然不曾开口说话,却一直以眼角余光注意着云羿,见他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心里不由得为之忐忑起来。
二人都是聪明人,足以通过对方的神情猜出其心思,云羿的欲言又止说明了他在犹豫要不要换个答复。而她之所以紧张,也正是担心云羿最终还会给出和之前相同的回应。
除了紧张,飞鸟缘的神情之中还略带有一丝期盼,她希望云羿能够改变态度,能够接受她。
云羿犹豫的时间并不长,片刻之后就闭上了眼睛,神情很是坚决。
见此情形,飞鸟缘脸上的复杂神情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娇弱的身体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
“她叫什么名字?”飞鸟缘颤声发问。
云羿闻言睁眼,侧目看向飞鸟缘。
飞鸟缘扭过头去,不让他看到她眼眶中打旋的泪花:“我的相貌在不呼国算是上乘,但咱俩相处了这么久,你不可能不动心,除非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云羿闻言并没有立即答话,虽然飞鸟缘极力掩饰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他能听出那种略带哭腔的语气,心里再度犹豫起来。
“她叫汪小姝,与我是同门。”云羿努力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飞鸟缘微微点头,将手里的木棍扔进了火坑里,起身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间,重重地摔上了房门。
云羿见状心头更加沉重,他看到了飞鸟缘回头的那一刻夺眶而出的眼泪,也看到了飞鸟缘险些被门槛绊倒的狼狈。
时下倭人民风并未开化,多有蛮夷劣习,但在男女情感这方面却很保守,大多数女子平日里也是足不出户,与人示爱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而他的决定无疑会伤害到飞鸟缘。
但令他感到憋闷的并非此事,而是硬下心肠拒绝一个钟意自己、自己也对其有所好感的女子,这需要更大的勇气……
默诵玉宸派经文数遍,云羿略感情绪有所平复,继续抟气恢复伤势。
冬季万物伏藏,即便三火内炼再怎么神异,伤势恢复的效率也会大打折扣,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进行。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由于敌军已经退回邪马台国,云羿整个冬天过得很是清静,手臂上的伤势完全恢复,数月苦修,灵气修为也增长了几分。
但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上次他已经明确地拒绝了飞鸟缘的感情,本以为飞鸟缘受挫后会知难而退,未曾想飞鸟缘哭过几次后就恢复了常态。所谓恢复常态并不是继续向他示好,该做饭做饭,该洗衣洗衣,搞得云羿既感动又为难。
飞鸟缘锲而不舍的精神的确打动了他,扪心自问,飞鸟缘并无什么公主脾气,虽然偶尔会和他的意见产生分歧,但总体上还是向着他的。
让他为难的是他的心理一直挂念着汪小姝,汪小姝身上的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更加令他着迷。
他是乞丐出身,没被人伺候过,也不习惯被人伺候着,而汪小姝也不会伺候他。
乌角别院一别,至今已有两年,两年未曾见过汪小姝,汪小姝的影子在他的心中淡化了许多,与飞鸟缘相处的时日越长,汪小姝留在他脑海中的形象就会越发模糊。
而每当他感到汪小姝的影子被飞鸟缘冲淡时,就会下意识地摸上右手拇指上戴的玉韘,这是汪小姝父亲的遗物,也是汪小姝送给他的礼物。
每次捂住玉韘,他的脑海中就会回想起前尘往事,记忆中的汪小姝就会凝实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