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再晚就看不到了!那可是官家亲口夸过的金嗓子!”
宋引章好奇心大起,也跟在了那些人的后面,一直跟到了皇城前大街。街道中央,池衙内手下吕五带着数十健仆簇拥着白马之上的一位华贵美貌女子迤逦而来,开道的侍女们一路撒着花,为她牵马的还有一位绿衫官员,沿路百姓争先恐后向前拥挤,大叫:“张娘子!金嗓子!张娘子!金嗓子!”
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女子正是花魁娘子张好好,她一脸风光得意,冲着百姓们招手。宋引章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和如此宏伟的街道,一路被人流裹携得跌跌撞撞。这时,有人叫道:“扔我这!给我!”
宋引章抬头,正好看见了万人中央无限荣光的张好好,正从发间摘下一朵丝绢牡丹扔了过来。一时间,无数人争抢。张好好朝众人嫣然一笑,自是颠倒众生。
宋引章入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喃喃地问道:“她是谁?这又是在干嘛?”
宋引章身边的妇人热情地答:“你不知道?张好好啊,教坊班头,咱们东京最有名的花魁娘子!她唱的曲子像仙乐一样,寻常人要想听,得花一贯钱,等半个月!今个儿八大王整寿,教坊奉旨在衙南楼歌舞百戏,张娘子出来唱了一曲《雁声》,官家不单赏了她一身彩衣,还许她巡游御街!瞧瞧,多漂亮啊!那颗钗子是寿星八大王赏的!上百贯也置办不下来!”
“教坊?她是个乐籍歌妓?”宋引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妇人顿时有些意外,不太高兴地说:“怎么,你还看不起人家啊?瞧瞧那前头给她牵马的是谁?柳七官人!”
宋引章心中大震,天下最擅写曲子词的柳七官人竟肯为张好好牵马?她盯着牵马的那位绿袍男子,激动无比。然而张好好却在双喜楼前下了马,风情万种地与众百姓告了别。
宋引章痴痴地看着张好好消失的方向,她还从不知道做行首能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她不禁想,这样风光无限的场景,若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也不枉此生了。
那张好好一进酒楼,就把优美的仪态丢到了一边,她把披帛甩到椅子上,两只绣鞋也两脚踢开,拿起迎接丫鬟的水猛灌两口就往绣榻上一瘫:“累死我了。”
一众丫鬟一齐矮下身子,齐声道:“恭喜小姐蒙赐天恩!”
张好好嘴角上扬,抬头看了看,一挥手道:“行啦行啦,同喜,问账房领赏去吧。”
一众丫鬟立刻欢喜地散开。
张好好对着镜子拔下钗子看了看,又抚摸彩衣,喜滋滋地问侍立在旁的吕五:“我美吗?”
吕五连忙拍起马屁:“那还用说?小人刚才差点没看呆了。”
张好好一边欣赏镜中的自己一边道:“那为什么只有你来接我?你家衙内呢?”
吕五一怔,忙道:“那个……我家衙内也是突然有急事,没法子才让小的来接您,等他回来了,准有上好的礼物送给您!”
张好好梳着头发的手突然一顿,狐疑道:“什么急事?”
吕五自然不敢让张好好知道衙内跟赵盼儿比试三场的事,半遮半掩地说道“何四!何四被人欺负了,衙内视兄弟如手足,帮他去出气了!这会儿还在土地庙里磕头求神仙保佑呢!”
张好好一听就知道吕五在骗她,故意问:“土地庙?他什么时候这么虔诚了?”眼见吕五支吾难答,张好好一声冷笑,这时,侍立一边贴身丫鬟上前跟她耳语了两句。张好好越听眉毛拧得越紧,吕五也越来越紧张。最终,张好好“腾”地坐了起来:“姓宋的琵琶女?连舌头都咬坏了?”
小丫鬟极有眼色地替她穿好鞋,张好好气哄哄地说道:“开船!我要会会那个宋引章!”
宋引章一边走向客栈,一边仍在回想刚才张好好一呼百应的画面,刚走进房间,就见孙三娘就飞也似的奔入,关紧了门。宋引章吓了一跳,问:“出什么事了?”
孙三娘神情紧张地摆了摆手,做贼似的说:“没事,呆会再说,咱们赶紧拿着包袱走——咦,你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又被风吹着了?”
宋引章一门心思想着张好好的事情,没注意到孙三娘古怪的举止,无比激动地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激动,三娘,你不知道刚才我看到了什么,那么多人挤在御街上,就为了见张好好一面。她也只是个歌伎,可官家亲口夸她,大王赐钗子给她,柳七官人还为她牵马——”宋引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屋外的一声巨响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