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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还好吗?还会有人去店里乱吗?」我将身体倚在警局附近的电话亭,一手放在外套口袋,一手拿着话筒和我妈讲话。
距离我们逮捕「蝶」和夏氏的人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在我和赵仲鈺的协议之下,夏氏所有的人都在被逮捕的二十四小时内侦讯完毕,并无罪开释。
这段日子以来我接受赵仲鈺的安排,到处躲躲藏藏。如果只有我来承担我闯下的大祸那还好,但我妈却被我拖下水,三不五时就会有黑道去店里乱砸,搞得我妈完全没办法做生意,最后在我的要求下,局长才派了人去保护我妈,不然我实在很担心那些流氓会在衝动下对我妈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没事,他们已经很久没来店里面找麻烦了,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该重新开张。」她回答,然后停了一下后接着说:「倒是你,有办法好好吃饭吗?」母亲毕竟还是母亲,就算被我隐瞒、被我牵扯进来,她依旧如此关心着我。
「嗯,他们没有找到我。」我试着想让她放心一些。
其实我这段日子并不好过。每个不安的夜晚我都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恶梦,我总是不停地在奔跑,而我却看不清楚追在我身后的人是谁,最后,我会瘫倒在一摊血泊中,无助地蜷着身体,将脸埋在双手中无声流泪。
庞大的压力加上没有让身体正常的休息,我一直处于非常糟糕的状态。我不停地发烧,胃口也差透了,不管闻到什么都觉得噁心想吐,就算好不容易塞了一点东西进了胃里,没过多久也会被我全部呕出来。
这样敷衍的解释并没有办法打发我妈,她轻叹了一口气。「涵涵,你为何要这样对你自己呢?」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我是警察啊……」
「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又问。
这也是我不停在问自己的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以这样不顾一切,如此自私地伤害爱我和我爱的人?真的只是我心中那固执的黑白正义,还是其他我从没搞懂的理由?说真的,我找不到能够说服我自己的方法,但我已经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纵使我从不明白这样的意义。
「这是我该做的,是我的义务和职责,不是我想干嘛就能干嘛。」我讲得很心虚。
「别再为自己找理由了。」宛如教训一般,她这么跟我说,彷彿看穿我一样,果然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洞察力是如此惊人的敏锐,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夏弈昕相处的情况,但我看得出来你这次伤得很深。」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孩子,我是你的母亲,自从你爸跟你哥走了之后我们就变得很疏远,我知道是我自己没有好好尽到一个为人母该有的义务,没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所以,这次让我好好跟你一起走过这段艰难好吗?」
抿着唇,我忍住在眼眶的眼泪不让它流下,但最后还是哽咽地回答:「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是全世界最失败的恋人,我甚至觉得我连爱他的资格都没有。」我抽泣着。「他一定恨我恨得要命,这样的世界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身边少了一个人可以使人如此撕心裂肺。
「离开警界吧,我们可以搬到国外。」她提议。「别管赵局长安排去美国那回事了,我们可以再找其他地方,一个完全没有机会让我们和从前有联系的地方。」
闭上眼,我默默点头。「我知道,我刚从警局出来,刚刚已经和他们谈过了,我不会復职,也不会去美国,我要和所有的黑道白道完全脱离关係。」
「你在警局附近?」我妈突然惊讶地问。
「嗯……」我无奈地回答。
「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样夏氏的人会找到你的啊!」
我当然知道,但打从我下定决心背叛他们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打算把这条命从他们手中拿回来了,要我逃避这件事苟且偷生一辈子,我做不到。
「有些事,是一定要面对的。」我告诉我妈。「谢谢你,妈,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但我没有其他选择,这是我唯一能赎罪的方式。」
「涵!不要!拜託你!」她的哭喊从话筒另一端传来。
「妈,我爱你。」
「不可以,涵──」我心一竖,掛上话筒。
深呼吸后,我转过头去,直视环着手臂,站在电话亭外的戎玄浩。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呢?」他扬起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
「这无所谓,不是吗?」我反问。
夏氏的势力那么庞大,要找一个人决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我并没有特别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只是在全部的事情都处理妥当前我还不能跟他们走。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该把欠他们的都还给他们了。
「你还真是难找呢!」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都说完了?」他问。
我微微点头。「这样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