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禹辰的病不是一天而致,几年之间他的身体曾经多次示警,他心知肚明却避而不看,多少有些讳疾忌医的意味。这次要不是在顾雪晴面前发病且病重到需要被人送进医院,他多半也不会主动去看。在他眼里,生命的长短没有所谓,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否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才更重要。他还没到药石无灵等死的地步,奈何他拒绝了化疗,唯一能够接受的治疗方式就是对他而言最难的移植手术。
他想着,找得到就换,找不到就算。怎料,茫茫人海之中,和自己配型成功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还是自己最在意的人。
一通高效的电话,一段挑明的对话,消息走在了他的前面。
瞒不住的病情,瞒不住的良方,似乎连命运都不想让他过早终结生命,非逼得他好好治病不可。
又因为顾雪晴目前的健康状况达不到手术捐献的要求,所以梁禹辰只得改变自己最初的想法和决定,去等她,完成她的愿望。他了解她的脾气,若是因为自己的伤势最终导致梁禹辰无法得到救治,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那样无异于对她脆弱敏感的精神雪上加霜,让那根已经崩直到极限的弦彻底断裂。
他要撑住,哪怕剩最后一口气,也要进手术室,让她的血流进自己的身体里。
最坏的打算,最悲观的结果,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让人绝望。
话题过于沉重,连梁禹辰这样活一天算一天的人都忍不住要找一些幸福和开心的事情来缓和。
“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们吧。”
“我们?”
钟皓栩颇感意外,可思考了片刻也觉得从梁禹辰嘴里问出来这话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对两个妹妹亲疏无二,情感却是对其中一个独一无二。
“我们能有什么好说的,你不都瞧在眼里?”他和顾雪晴在梁禹辰面前没有刻意的掩饰和回避,正常的交往与素日里并无不同。
梁禹辰却以为他们碍于自己有所收敛和避讳:“周末方婉约我们一起回去吃个饭,你要不要一起?就当是陪雪晴。”
“不了不了。”钟皓栩连连摆手,“我最多当个司机送她过去,至于这顿鸿门宴,我无福消受也免得尴尬。”
“尴尬?因为雨菲?”
“一半一半,毕竟雨菲还没死心,我就那么跟着雪晴去了,夹在她们姐妹中间容易惹麻烦。再者说,雪晴还没答应和我在一起,没有恰当的身份,我不太方便出席所谓的家宴。”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无名无分,名不正言不顺。
“没答应……”
梁禹辰以为在钟皓栩家里的几天他们的关系会往前发展,没想到竟还在原地。听到这样的结果他居然还有一点点窃喜,只是他将这份窃喜藏在了酒杯之下酒液之中,没有放大,更没有借故奚落他。
可惜,他低头窃笑的小表情还是被钟皓栩捕捉到了。
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会点破梁禹辰的心思,再加上几句冷嘲热讽,想尽办法胜他一筹,但到了今日,他已无需如此。他可以接受梁禹辰的余情未了,可以接受他略带幸灾乐祸的窃笑,他甚至还会为这份情意感到唏嘘,为没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而遗憾。
他们两个都和以前不同了。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和善变。
何况,钟皓栩隐隐觉得自己和顾雪晴名义的关系,也许会永远定格在朋友两个字上。正如她所言,是朋友、情人、恋人还是夫妻都没那么重要,没必非要用标签来分个清楚。彼此将对方放在心里,就算是方寸之地,也足够了。
“无所谓我是她的什么人,只要她觉得舒服、觉得自然、觉得开心就好。”
“你记住你说过的话就好。”酒杯相碰,清脆的声响意味着宿敌之人此生正式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