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缓缓驶往裴府。
戚师师尚未过门,虽与裴俞章有婚约,但终究不是裴家新妇。按着规矩,出殡那日她并不可陪同裴家人一齐护灵。
既是不能坏了规矩,又感念她与俞章的恩情,裴家便允她前来灵堂,单独祭拜。
马车行至裴府门前。
方一掀开车帘,入目的便是一片凄怆的白。
府匾上白幡鼓动,飞檐上更是应景地落了白霜。戚师师被婢女扶着走下马车,迎面一道冷风,吹得她不禁弯腰咳嗽。
有门童迎上前,瞧着其上一身丧衣,立马认出了她。
“戚大姑娘,且随奴婢来。”
府邸之内,哭嚎阵阵,处处哀鸿。
“我家老夫人正在堂前等您。”
戚师师敛去眸底哀色,单叫佩娘陪同着,迈过门槛。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裴家。
年幼时,她便与裴俞章极为亲近,也时常去裴家拜谒玩耍。再长大些,她慢慢地明白男女有别,即便心之所往,她也将自己关在这一方狭小的闺阁中,不敢再踏出庭院半步。
裴老太太见了她,像是见到了裴俞章,几乎又哭晕过去。
“戚……戚丫头。”
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苦楚,戚师师并非完全感同身受。但当她看见那刻有裴俞章名字的灵位时,心中仍是不禁一阵刺痛。
簌簌的冷风穿过昏暗的云层,将天际翻涌得一片阴沉黯淡。
她衣着亦黯淡,立在风声之中,像一朵极易摧折的花。
老夫人拉着她哭:“戚丫头,平日就属你与章儿亲近。章儿那般宠你,老身也盼着他早日将你迎过门。终究是老天不公,叫我孙儿英年早逝,老身还未看见你成为我裴家的孙媳。我孙儿还那般年轻,前途正是一片灿烂光明,老天怎可……怎可这般狠心……”
竟叫一双璧人生死分离。
见了戚家姑娘,周遭侍人似乎想起先前那意气风发的裴郎,哭得愈发伤心。
戚师师亦想嚎啕大哭,却又回想起昨夜之事。
自责,惭愧,后怕,悔恨。
万般情绪一并涌上心头,竟叫她愧得哭不出声,只悄悄落下两行泪。
热烫的泪,灼烧得她面上烫红。
裴老夫人激动地握紧她的手,少女低下头,羞愧地不敢望向灵堂。
耳畔响起满带着哀痛的一声:
“好孩子,也苦了你了。”
院内飘起絮絮的雨,冷风倒灌入喉咙,天光泛冷,将人裹挟得密不透风。
离开灵堂,阿福领着她去了裴俞章的问兰阁。
睹物思人,看着问兰阁内的一切,戚师师心中愈发哀痛。
乌压压的天,让她有几分喘不过气。
“戚姑娘,这些都是您曾写给我家世子的信。”
阿福将一沓信递给她。
一封又一封,皆是她的亲笔,被裴俞章整齐地堆叠在一处,信纸平整,焕然如新。
她忍住情绪,拆开其中一封。
娟秀的簪花小楷,一笔一画,将情话施施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