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歇歇了。”孙秀青低声道。
“是,婢子扶您躺下。”侍女又温柔小意扶她躺下,“姑娘,您安心歇着。江湖人刀剑里往来,风霜催人老。庄主常说,朝闻道,夕死可矣。独孤先生与庄主比剑,势均力敌,为求心中正道而死,死而无憾矣。”
孙秀青闭目,不再说话。是啊,这是江湖规矩。可规矩是管不了人心的,旁人这样,孙秀青不仅不会伤心,反而会赞一句。可那是师父!孙秀青乃是孤儿,由师父所救、由师父养大,师父救命之恩、养育之恩、传艺之恩,难道只用江湖大义就能概括吗?
可是……可是,杀他的人是西门吹雪啊,那个旷如远山、浩如烟海的孤高男子,她的心上人啊。心十几年未曾跳的这么厉害,仿佛冥冥中有神明指引,这就是此生归宿。
头疼,孙秀青侧着身子,遮挡住照在自己脸上的亮光。黑暗里,枕头又晕开一大片。
蓝生打定主意,这就是个度假世界。聚集了一个大大的光球,狠狠砸在床上。孙秀青资质当有提升,若能堪破情关,前途不可限量。
一夜过去,孙秀青醒了,她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孙秀青。
孙秀青走出房门,细细打量着万梅山庄的景色,仿佛要把一草一木都记在心里。带路的侍女有求必应,看她喜欢山庄景色,柔声细语为她介绍。
“前面就是梅林了,庄主每日在此练剑,婢子们不可入内。”
孙秀青站在这里,已经能感受到冲天剑气。缕缕暗香,随着剑气四散开来。
孙秀青走近,看见一位剑客,白衣、乌发、长剑、冷光,还有一片红梅。原来万梅山庄,不仅仅是白色。庄主着白、侍女着白,连房屋摆设也是暗色冷光,清冷得彷如塞北的积雪、天边的冷月。可有这一片红梅,万梅山庄就再不一样了。
听闻西门吹雪每次诛杀奸邪之人,总会吹落长剑上的血滴,若是血滴也如这红梅一般耀眼,不难想像绝代剑客的风采。
更近了,孙秀青能看见西门吹雪长剑挥出的残影,还有他额头上的汗滴。即便是闻名江湖的剑客,他的剑,而是在汗水中练就的。
这片梅林,无人敢来。从没有人打扰西门吹雪练剑,即便厚脸皮如陆小凤,也自觉遵守着,不会偷看别人的剑招。
“你来了?”西门吹雪停下,清冷问道。
“我来了。”孙秀青走近,从怀中取除帕子,为心上人擦汗。
不必说什么,只这一个动作,西门吹雪就知道孙秀青的决定了。很高兴,这是和练成一招剑式、诛杀一个恶人所不能比拟的高兴。西门吹雪很高兴她想清楚了,独孤一鹤与他比武,不过是江湖切磋。在独孤一鹤成名的过程中,有无数人倒在他剑下,西门吹雪的成名之路同样如此。在当今世上,还有人堪与自己比肩。西门吹雪清楚知道,自己日后的路也将延续这样,也许是他站着,也许是他倒下。这就是江湖。
这就是江湖啊!催人老、多霜雪,所以及时行乐,顺心而为。人都是独立的人,没有人能为别人负担什么。
西门吹雪很高兴。
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既然顺心顺意,决定在一起,西门吹雪理所当然吩咐老管家准备婚礼。
孙秀青没有说话,如同世上万千含羞的新娘一般。孙秀青拉着西门吹雪走遍万梅山庄,看红梅、看积雪,参观剑室,静坐看他练剑。
这很奇怪,孙秀青有无数时间熟悉这座山庄,以后她就是山庄的女主人。为什么这么着急?可她是那样的雀跃,那样的高兴,西门吹雪不忍扶她之意,体贴陪她。
晚上,西门吹雪沐浴过后,正在擦拭长剑。这是日常保养,更是与长剑交流,他清楚知道长剑每一处纹路,当长剑刺入敌人身体的时候,他不用眼睛都能感受到利器破空的美妙滋味。
“咚咚咚……”门响了。门外是一身新衣的孙秀青,她红着脸,手紧张得揪着衣裳飘带,可她没有后退一步。这就是孙秀青,敢爱敢恨的女人。
欢喜、震惊、犹豫,西门吹雪保证,从未有一刻心中盈满这么多情绪。
“不请我进去吗?”孙秀青大胆道。
西门吹雪让开路,即便是绝代剑客,面对喜欢的姑娘,也只是个毛头小子,不知手脚该放何处。幸亏西门吹雪强大的自制能力起作用了,无人能看出他的羞涩与紧张。
这一夜不必多说,早间,西门吹雪甚至错过了练剑的时辰。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身边无人,西门吹雪扶额,以他的功力,居然没有察觉,当真是……
西门吹雪满心温柔的理了理被子,虽然于礼法不和,可江湖儿女,要礼法做什么,他们很快就会成亲,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区别。
“来人,请夫人用早膳。”西门吹雪朗声道,“夫人”二字在吐露于唇齿间居然如此美妙,他从未如此期待早餐。
门口候着的人,有人去客房请孙秀青。大概是害羞了,返回客房歇息。有什么区别呢?她本身就住在主院里,那是给未来主母准备的房间。
侍女鱼贯而入为他穿戴梳洗,今天的琉璃镜更清晰,照出西门吹雪脸上莹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