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殿门处,皇帝身上还穿戴着隆重的朝服,冠前十二旒垂下,而他眸如墨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满屋子心怀鬼胎的女人。
☆、44 惊怒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殿内众人都愣了片刻,才慌慌忙忙地起身行礼。而皇帝看着跪成一片的宫嫔,慢条斯理道:“可。”
“陛……陛下?”宣和夫人直起身子,勉强笑道;“您、您怎么来了?”
巨大的震惊之下,她话都说得结结巴巴;脸上的笑容更是如冻僵的面具,僵硬得可笑。
不是说皇帝今天忙于政事、定然抽不出空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那些废物;都是怎么打听的消息!
“朕听说韵贵姬出了事,所以来看看。”皇帝缓步入内,“不过瞧刚才的情况,是准备做什么?要动手?”
叶薇忽然挣开宦官的桎梏,膝行而前,声音清晰而急切,“陛下!韵贵姬娘娘身中银环蛇毒,性命垂危。秦御医和李太医正在为她救治,您快派人去看着,臣妾担心……”停顿一瞬,“她若出了事,就当真是死无对证了。”
皇帝与她清亮的目光对上,立刻读懂了里面的含义。
看这架势,必然有人往她身上泼了脏水。若韵贵姬醒来,那些谎言便不攻自破,但她要是死了,就由得她们发挥。所以为了把她的罪名落实,那些人肯定不会让韵贵姬醒过来。
医师……
“高安世。”皇帝沉声道,“你带一个懂医术的宦官进去,好生看着。”
他没有说明白,但高安世打小服侍他,再机敏不过,“微臣明白,陛下放心。”
眼看高安世和另一名宦官疾步入了内殿,叶薇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后背冷汗涔涔,沾湿轻软的中衣,让她一阵苦笑。
原来她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原来她也害怕皇帝来得迟了,韵贵姬就……
宣和夫人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薇。看这架势,她早就猜到她们没打算让韵贵姬有开口的机会,可她明明清楚她的盘算,却默不作声隐忍到现在,直到见着陛下才突然发作!
这个女人……
“皇帝这是何意?”赵太后蹙眉,“你派人进去看着,难不成……”
“儿子没别的意思,只是万事稳妥为上。”皇帝道,“里面的事情交给御医,您先告知儿子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好?”
他走到赵太后身边,微微弯着腰,笑容温和而恭敬。宣和夫人此时已平复好情绪,声如黄莺啁啾,“陛下,您还是先坐下说话吧。不然太后娘娘仰着脖子看您,多累啊。”一壁说一壁抬手,示意皇帝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她如从前那般与他戏言,满心以为皇帝也会像以前那样笑着回她,再顺着她的心意坐下。
可是她失望了。
皇帝的视线还是落在太后身上,连余光都没有给她个。宫人拿出明黄软垫换下太后另一侧的垫子,而皇帝理了理袍摆,沉稳如山地跪坐下去。
宣和夫人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个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宫中规矩,君王落座的席位必须是不同的,内廷有专门的明黄软垫,皇帝驾幸时换上,不用时再交还。宣和夫人仗着受宠,向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如刚才那样拉着皇帝坐在她的位置,以前也做过几次。
若皇帝配合,这样的场景便清楚地告诉旁人,她有多么受宠,可如果他不配合,她就是犯上僭越、不知进退!
果然,襄愉夫人见着这一幕,客客气气地开口了,“姚妹妹,按说你入宫也有几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有些规矩,无论到了什么位置,都得记牢靠才行。没的后来的妹妹们见笑。”
见笑。她是说她惹人嘲笑了吗?
宣和夫人攥紧拳头,心头恨得厉害,面上却不敢再张狂,“秦姐姐教训得是,妹妹知道了。”
襄愉夫人欣慰一笑,转向皇帝,“陛下,适才的事说来也简单。韵贵姬中毒之后,她身边的宫女指证叶承徽曾对她不敬,还说叶承徽大概有什么把柄在韵贵姬手上,所以杀人灭口。太后娘娘和姚妹妹急于找到凶手,这才不得不对叶承徽动刑。”
她话里分寸把握得极好,没有流露出半分责怪太后的意思,却偏偏让让人生出无限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