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说:“大姐才是幸福人,有一个人踏实地依靠,有一个人可以去寄托。”
中年妇女的脸上立刻笑成了花,谦逊道:“哪里幸福哦!只是我家那口子踏实还是踏实,都过了大半生了,再不踏实就老了。小妹子,我看你的男朋友也挺牵挂你的,追着车赶了很远,你呀!将来一定比大姐幸福。”
女子低下头去不搭话,然后说:“我还不知道幸福在哪呢!”
中年妇女说:“怎么了?小妹子,他对你不好吗?不像啊!”
女子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小妹子,看你不是很开心哦?和他闹矛盾,吵架了?”中年妇女有些好奇,林易渺也有些好奇,他想知道其他恋人是不是也有和他一样心酸故事。
“我只是见他最后一面的,我们分手了。”女子勉强笑着说。林易渺能看得出来她是悲伤的,只有悲伤的时候那种笑是紧的,紧得皮肤都不自然。
中年妇女有些吃惊,半张大嘴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问:“我看他对你挺好的,怎么就分手了?唉!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我想不明白你们到底在追求的什么?”
对啊!追求的什么?女子不明白。林易渺同样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林易渺坐累了,站起身去了卫生间。卫生间的墙上横七竖八地写着“某某我爱你”之类的字样,林易渺看着那些各种笔迹和颜色的字恨不得帮他们擦去,在他看来恋人的名字刻在心里、丢进飘流瓶里、喊在山谷里,都绝不该落在这里。
然后他又到车厢尾处去吸烟。他开始喜欢吸烟了,那里面有麻醉剂,可以麻痹一下他跌痛的心。吸烟是在宁文胜那里学来的,宁文胜吸烟是为了解闷,他也学着用这种方式解烦,他觉得吸烟会让自己有种成熟男人的味道,不再让别人总把他当涉世未深的学生小看,他不想再以学生的身份出现在别人面前。
这时他见那位女子也站在那里,不过她在抽泣,双肩耸动。
林易渺走到她身边又递出纸巾。他的身上随时都有纸巾,自从梁芝洁离开他之后,他成了泪人。看见那女子在哭泣,他就会联想起梁芝洁会不会也如她那般,不由得对她有了怜悯。
女子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她擦完了眼泪又望着他,低声询问:“你去哪里?”
“不知道。你呢?”林易渺不知道去拉萨做什么,会停在哪里。
“也许去找朋友吧。”女子笑笑,然后邀请他去餐车共餐。
林易渺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只是说:“AA制。”
女子不悦地说:“你是上海人啊,还AA制?就不能请我了?”
林易渺说:“我请不起,也不想被请。”
女子说:“算了,就AA制。”
第29章 肉搏
女子还没吃菜,却先干了一两白酒,看得林易渺嗔目结舌。然后自我介绍说她叫黄麦麦,因为生在黄色的麦田里。她问林易渺叫什么?林易渺说名字并不重要,好好吃饭吧。她也就不再问,或许因为悲伤,她不停地喝,然后有些醉,开始自言自语,讲述着她和男友的故事。
林易渺慢慢明白了,她和男友相识于歌厅,男友很喜欢听她的歌,经常约她合唱并渐渐喜欢她。但是男友是公务员,他父母均是处级干部,迫于父母的坚决反对和同事的笑话,男友放弃了只有初中文化而且没有正式工作的她。已经有人为男友介绍了条件优越的女子,她也不想让男友为难,当男友支支吾吾地说出下次不要来找他时,她就对男友打了个响指说你不来找我就行。哪知男友会再来车站送她一程,她有些高兴,更多的是心伤。
黄麦麦醉眼看着林易渺,迷糊中有些错乱,眼神却柔情无限。说道:“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不上他的前途?难道,他们是用官位作心的人吗,在乎的总是级别,谈论的也是县处级、正厅级什么的……我没有那些级别……”
林易渺狠狠地吸着烟,他不好酒。他没有和公务员打过太深的交道,不知道公务员的感情生活是不是比其它人理性一点,也就更顺利一点或者幸福一点。印象深的只是人们更反对学生爱老师,尤其是男学生爱女老师,更尤其是他不但爱了还试图要做到。黄麦麦的男友抛弃了她,抛弃了爱情,为了前途,也为了父母。而自己却是相反的,因为一个女人放弃前途,报复父母……他又想起梁芝洁婚礼那天异乎寻常的平和目光,那个第一个爱上的女子,那个承诺要等自己的女子,却最终倒向他人的怀抱,并且去了一个他也不清楚的地方。
往事涌上心头,他感觉难受,抢过黄麦麦的杯子喝起酒来,第一次,骨碌就灌了下去,然后剧烈地呛咳起来,咳得他脸通红。
黄麦麦大笑起来:“你和他一样,第一次干杯都这样。男人说起来不得了,一杯就倒!”
林易渺很快止住了咳,见她还在笑,狠下心把小瓶里剩下的一点白酒倒入杯中,一饮而尽,感觉喉如火烧。就在转眼间,眼前的黄麦麦开始模糊,并隐身于一片黑暗里。
当林易渺头昏脑涨地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车厢硬坐上。他摇了摇脑袋,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却见黄麦麦正靠在自己的肩上,脸蛋红晕,睡得很熟。对面的中年妇女倒在椅子上对他笑起来,笑似乎是她永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