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翠柳随风轻摆,一片苍茫暮色,来路绵绵如延至天涯。良久,终于见到一骑黑影驰骋而来,马上之人白纻衣衫如雪。
小词长舒一口气,眉梢眼角都弥漫着跃然而出的欢喜。
马近前,却见计遥神色凝重,眼皮微肿。
小词急问:“师父呢?”
计遥顿了顿,声音有如沙砾在喉,略带黯哑:“她说,要四处寻找药草,不再回锦绣山了。”
小词一愣,怔怔说道:“那我呢?我自己回去?”
“你也不要回去了。陶然居已经不在,你跟着我就是了。”
跟着他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又忐忑又欢喜,迟疑片刻才小声地嗫嚅:“你不嫌弃我碍手碍脚么?”说完,又暗自后悔,干吗要提醒他,就应该从此赖着他才对。她抿着小小的红唇,压制着涌在唇边的笑容。
“我什么时候说你碍手碍脚了?”计遥反问一句,看见她的眼中骤然而起的一道光芒,如明珠灼灼而流光。他扭转头不忍去看,心里十分难受。
“计公子,怎么不见萧前辈?”舒书从山庄内步出,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帖子。
计遥冷冷道:“她另有要事,多劳舒公子费心挂念。”
舒书对他的冷淡毫不介意,继续笑着:“在下对计公子的剑法十分钦佩,近日京城有件大事,不知道计公子可有听闻?”
计遥摇摇头,并不好奇。
“安王殿下近日得了一把名剑,名含光。安王殿下一向爱惜人才,与江湖人士颇有来往,素来礼贤下士。安王想将此剑送给武林中剑法出众的侠士。所以下了帖子广邀天下豪杰,这月初九在崇武楼比剑,计公子难得来一次京城,不如也去一试身手,定能一战成名。”
“你怎么不去?”小词反问,对他的提议颇为戒备。
“这个,我一向不惯使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何况,我的折扇不比宝剑差,若是有人撒撒毒粉,还能挡一挡。”他语气调侃,分明是指当日陶然居一事。
小词气的白他一眼。
舒书将手里的烫金帖子往马上一掷,计遥抄在手中,扫了一眼,放在怀里。
小词问道:“你真要去么?”
“再说吧。”
计遥从马上伸出手,小词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长臂一展,将她放在身前,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舒书凤目微眯,看着漠漠远去的两人,笑了笑。
风声萧萧,空气中有潮湿的雨气和阴霾的尘嚣。
她在他的胸前,唇角微翘,喜悦不胜,却不知最亲近的人早已在苍茫天穹中只可遥望思念。而他,眉头轻蹙,骤然而生的责任与重担,让他心绪翻覆。
雨丝翩然而落,杨柳风斜,人烟寂静。小词在他怀里缩了缩脖子,恻恻单衣不耐风寒,他来不及进城,急忙就近找了个客栈,揽着她进去。
简陋的小客栈,生意冷清。寥落几个过客,残酒数杯。
计遥要了几个小菜,看着小词捧着一碗热粥呵着热气。袅袅白雾中她的容颜洁净如玉,似不染红尘。他叹口气,觉得自己肩上又沉重了几分。
小词喝了热粥,身子暖和许多,上了楼,又用热水洗了洗,更是舒服。想到从此不再见到舒书,从此可以和计遥一起快意江湖,心里的欢喜象是一杯酒在慢慢熏蒸,人有些醉了。
突然轻轻两声叩门,小词道了声进来。计遥站在门口,神情颇不自在,语气有些尴尬。
“一时也找不到衣服换,你把湿衣服脱了,放在床边,我拿去烤一烤。等明天再买新的。”
他原来也知道体贴?小词心里一甜,低头含笑,点点头。
计遥关上门,侯在门外。
小词将湿衣脱了,放在床边,自己躺在被子里,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好了。”
计遥推门进来。走到床边,脸色竟红了。小词看了他一眼,脸上也红了,心里的甜意更浓,胜过了羞赧。
他目不斜视,将衣服一团就转身,结果长裙曳在地上,绊了他一下,他一个踉跄,险些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