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狗头军师的话都有道理,但都没能说服安洁。三条腿的男人固然很多,但她就是只喜欢DR。CANG的那三条腿,有什么办法呢?至于代孕或者做试管婴儿的后遗症,她也宁愿冒这个风险。人生在世,风险总是有的,即便是自然生产,不也一样要冒险的吗?有哪个妈妈会因为怕风险就不生孩子了呢?就连每天开车,也有可能出车祸丧生,但谁会因为有风险就不开车呢?要想不冒险,最好不出生。
她真正担心的是姐姐说到的那种可能,就是他可能根本不会让她为他代孕,更不用说跟她复合了。但她是个不到密西西比河心不死的人,她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劝不动他呢?说不定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子转,她坚持不懈地转啊转的,兴许就把他给转动了呢?
她想好了,就打电话给李老师,问她有没有DR。CANG现在的住址。
李老师说:“我没有,但是我可以问问他妈妈,她应该有她儿子的住址。怎么,你想去——找他?那你要做好充分准备,当心他让你吃个闭门羹——我觉得他因为——不育的事——已经有点——自闭症了——”
“我——要去Y市办点事,顺路去看看他——毕竟是我以前的导师嘛——”
李老师心照不宣地说:“不管你是顺路还是不顺路,我都会帮你拿到他的地址的。”
过了一天,李老师帮安洁把地址问来了,半开玩笑地说:“我对他妈说,是劲儿以前的一个女学生要去看他,就是上次住在你儿子家的那个,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啊,他妈马上拿了他的地址,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读给我了——”
“他妈妈有没有说他圣诞节——会去哪里?他会不会去他妈妈那边?”
“应该不会吧,他妈妈现在在中国,他弟弟那边——人家儿女满堂的——他可能也不想去夹在中间。我都说了,他这些年——很有点自闭——不愿跟人交往。听他妈说,他有好几个圣诞节都没跟他家里人在一起过了,都是一个人呆在一边——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自私?根本不考虑家人的感受——”
安洁听说他圣诞节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心里好疼他,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在圣诞期间跑去看他,陪他过圣诞节。就怕他象李老师说的那样,太自闭了,不愿意见她。她决定不在事前告诉他,直接开车去他那里,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有可能回到她身边来,因为经验告诉她,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力量拒绝她。如果她扑到他怀里去,那他就死定了,所以他只能躲着她,不给她开门。
她恳求李老师:“请你别告诉他我会去他那里,不然他——说不定真躲起来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我们早就没联系了——”
圣诞节前两天,安洁开车到Y市去看DR。CANG。她对妈妈说是去B市看木亚华,但她对姐姐姐夫说了实话,叫他们帮着骗妈妈。她跟ALEX很响地“波”了一个,就驾着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她开了五个多小时,终于来到Y市。因为是寒假期间,她估计他应该在家里,就一直开到了他住的那个小区,找到了他的房子。
他现在的房子跟以前那栋很像,不同的是房子的前后都有汽车路。她在他房前屋后转了一通,就把车停在他的邮箱旁边,走到他房子跟前去按门铃。按了好一阵都没人开门,她不知道他是在家不给她开门,还是在学校没回来。她开到他学校去转了一圈,找到了电脑系的那栋楼,但大门是锁着的,没法进去。
她只好又转回到他家门前,坐在车里等他。她想,如果他不在家,那么他到了晚上总要回来;如果他在家,到了晚上他总要开灯,反正到了晚上就能弄个水落石出了。她想了想,索性把车开到比较远的地方停下,免得他从家里看见了她的车,连灯也不开了。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就有点坐不住了。天气很冷,车里不开暖气又冷得受不了,开着暖气又怕一氧化碳中毒。她关了发动机,徒步走到他门前去,再按门铃,还是没人答理。她只好又回到车里,正想把车发动起来,突然看到自己的钥匙链,那上面有他以前在B市那栋房子的钥匙,后来他换了锁,她觉得那钥匙没用了,就没还他,但她没舍得丢,一直挂在钥匙链上。她又回到他门前,挑出那把钥匙,做个开锁状,想在虚幻中重温一下旧梦。
没想到的是,钥匙一下就伸进锁孔里去了,她的心一阵乱跳,镇定了一刻,才扭动钥匙,锁打开了!
她推开门,走进他的房子,茫然地思索着这把锁的意义。到底是他在为她留着门,还是他勤俭持家,把那边换掉的锁带到这边来,安在这个门上了?她觉得后一种推测更有可能,因为他如果是买的别人住过的房子,为了保险起见,他可能会想到换一下门锁,况且他正好有一个从B市那边带过来的门锁,为何不用上呢?
她发现屋子里的陈设基本跟以前的一样,可能把以前那房子的一切都打包运过来了。她很饿,就打开楼下厨房的冰箱找东西吃,但发现里面没什么吃的东西,只有几块剩下的PIZZA,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她用微波炉热了一块,勉强吃了几口。可能她这段时间吃得很好,已经把胃口吃刁了,觉得隔夜的PIZZA实在难吃,就扔进垃圾桶里去了。
她见他的生活过得这么潦草,心疼得不得了,想帮他做些饭菜,等他回来吃。但她不知道附近的副食店在什么地方,只好跑到楼上去,想用他的电脑上网找个去商店的线路。但她忍不住又象第一次上他家一样,到处查看起他的房子来。
仍然是个三卧室的房子,结构跟那边的差不多。她到MASTERROOM里去看了一下,发现他床头的墙上用透明胶贴着她寄给他的明信片。她又跑到洗手间里,发现她穿过的拖鞋还放在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她用过的洗澡、润肤、梳头、洗脸的东西,都收藏在浴室的柜子里。那些东西都是他给她买的,所以她搬走的时候没好意思拿走。
她不知道怎么理解这一切,也许他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同志,什么都舍不得扔掉。但他一个男同胞,留着这些女用的东西有什么用呢?难道留着给他的初恋用?那他真是找死,肯定被他的初恋一掌把东西打到地上去了。
她在屋子东看西看,发现她穿过的浴袍还挂在MASTERROOM的CLOSET里面,还有她的两个乳罩,也堂而皇之地挂在那里。她想起那是她以前在他家住的时候,换下丢在洗衣筐里的,她那天搬走的时候很匆忙,忘了拿走。她还看到她以前随手乱画过的一些画,那时她经常画他们两个人,吃饭、睡觉、洗澡、做爱,都画过,画得不象,但她爱瞎画,她看见她那些画都被他收在一个三孔的BINDER里。
她到处查看了一遍,才想起自己是上来查了地图好去买菜的,便走到他书房里去用电脑。他的手提电脑不在那里,可能带到学校去了。桌上的台式电脑还是以前那个,他那时把密码换成了她的名字和生日,他们两人都能登录进去。她本着“不试白不试”的原则,试了试从前那个密码,结果一下就登录进去了。一进去就看见桌面是她的照片,就是她前不久传给他的那张,上面是肥肥的她抱着一个肥肥的小ALEX。
她再怎么谦虚,再怎么不自信,现在也有点飘飘然了。她慌慌忙忙从网上查到了去一家华人商场的线路,打印出来,开车跑过去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又匆匆忙忙地开了回来,想赶在他回来之前把饭做好。她象田螺姑娘一样,拿出看家本领,做了三、四个菜,等他回来吃。
一直等到八点多钟了,他还没回来。她自己先吃了一点,收拾了碗筷,就上楼去等他。等着,等着,她开始担心起来,也许他并不是特意保存着她的东西,只是随手带过来了,甚至只是搬家公司的人工作太勤奋,把那边的点点滴滴都搬过来了?她这样一想,就觉得刚才的欣喜太可笑了,除了电脑上的那张照片,别的东西都可以说是搬家公司的人顺手牵羊地搬过来的。那张照片也不能说明什么,可能他只是喜欢那上面的小孩子。
她飘不下去了,重重地跌回到地上,看来还是个代孕的命。但她觉得自己在他心目中还是有点位置的,可能最重要的位置被他初恋捷足先登了,但SOMEWHERE在他心里,她还是有那么一个小小的位置的,不然他就不会留着她的那些东西了,他EX的东西他不就没留吗?
她自我安慰了一通,就坐在他卧室的窗子边等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他等回来,哪怕他是到他的初恋那里去过圣诞了,她也要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他回到这里来。如果他老不回来,她就把自己等成个——“望师石”,竖在他窗子边,看他好不好意思。
她决定等到半夜十二点就去睡觉,明天继续等,象上班一样,不过是加班加点地等。她通过百叶窗向外面望,脖子都快望断了,才看见有辆车开进DIRVEWAY来了。她急忙跑下楼去,从门上的玻璃看见他站在离门几丈远的地方,一手提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拿着个PIZZA盒子,正从楼上望到楼下,又从楼下望到楼上,大概是发现家里楼上楼下都亮着灯。她怕他以为家里进了小偷,会打电话报警,连忙把门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