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巫曦讪讪的,不敢乱擦,只好先将人扶起来。
好在这里是伐木人修建的小屋,前些日子,他从附近融化的雪地里发现好些砍开的木材板,赶紧趁雪还没下到一人高的时候拖到家门口放着,又在闲暇时拼成了一整块。现在,刚好可以把人放在上面,用绳子拽出去。
巫曦先将人推出地道,自己再冒出头,气喘吁吁地爬上来。
“怎么样,天气不错吧?”他一屁股坐在旁边,嘿嘿直笑,“这会儿不是很冷,刚好上来透透气,成天憋在家里,也养不好病。”
他抓起一把雪,把手上的泥巴搓干净,再去梳梳少年翅膀上的羽毛。
“我跟你说,最近我总觉得自己的力气变大了,哈哈!以前在王宫里,做什么都有人照顾,如今到了这儿,做什么都要自己来。我胳膊都粗了!你看。”
说着,巫曦装模作样地弯起手臂,展示他被衣物层层包裹的肌肉。
当然了,少年紧闭双眼,是没法回应他的,巫曦看着他的脸,又瞥见方才沾染上去的泥巴印,于是伸手,打算替对方擦掉。
就在他即将要触到黑孔雀的瞬间,异变陡生。
巫曦身侧的雪地豁然翻起咆哮的巨浪!这股浪头的冲击力,将孔雀少年和巫曦都高高掀飞到半空中,巫曦吓得大叫,一头砸穿雪壳,跌进厚厚的深雪里,溺水般扑腾。
木板砸在身后,巫曦竭力挣扎出来,一下子愣住了。
——一只白象般的巨兔,就耸立在他们方才坐着的位置,人面姣美,兔爪牢牢攫着昏迷不醒的黑孔雀。
“真巧啊,小神人,”巨兔口吐人言,声音婉转动听,弯起细长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巫曦,“一下就逮到你们了。”
巫曦顶着一头的雪,惊骇道:“讹兽!”
讹兽形如白兔,人面俊美,虽然能言善辩,嘴里却没有一句真话,欺骗他人就是它的天性。它说“真巧啊”,就证明这根本不是偶遇,它已经在这里蹲点很长时间了。
“你要做什么?!”巫曦怒气冲冲地质问,“快把人放下,他受伤了,你不要那么抓着他!”
讹兽看了看手里的孔雀,又看向巫曦,不知为何,它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小神人,你知道他的身份吗?”它诡谲地伸长脖子,居高临下地探头张望巫曦,“看样子,你不知道啊。我实话告诉你罢,这只小孔雀秉性纯良,腼腆又温顺,他走丢之后,他的父母担心得不得了,特地让我来寻了他,好送回去,叫他们一家团聚呢!”
它眯着眼睛,在人面上露出一个裂开到耳根的笑脸,充满纯然的恶意。
“我来做好事,又碍着你什么了?”讹兽咯咯直笑,“看在你是帝少昊的后裔的份上,我暂且不拿你怎么样……”
“你……”巫曦害怕地后退,他才不相信对方的胡言乱语,一下便醒悟过来,“你想吃了他!你早就盯上他了,是不是!”
只要进补比自己更加高级的妖兽精血,就能提炼自己的血脉,使自身更上一层楼——妖族兽类的修炼方式大抵如此,稍稍一思考,答案便呼之欲出。前些时日,他都把孔雀藏在自己的屋子里,守生阵法一开,再没有闲杂人等能来侵扰,可到了今天,是他自己被多日安宁的生活麻痹,忘了警惕,才把黑孔雀带出来的!
讹兽咧嘴大笑,巫曦又悔又恨,他忘了害怕,手脚并用,拼命朝孔雀少年跑过去:“放下他!我不许你把他带走……我不许你抢走他!”
讹兽的笑声更加洪亮,它轻而易举地一个甩尾,仅凭气浪,就将巫曦再次掀飞出去十多米远。讹兽一路长笑,后腿发力,一跃就是数百米的跨度,震得雪原摇晃,每一次落地的声响,便如浩瀚的钟鼓,沉沉地传遍四方。
它不顾身后那个孱弱的小神人如何追逐哭喊——少昊的稀薄血脉,怎么敌得过金曜大雪山的纯种黑孔雀?
总算被它捞到宝贝了!数周过去,那个小神人倒是谨慎勤勉,总把孔雀留在他那间坚不可摧的破屋子里头,今日好不容易松了精神,肯带着孔宴秋出来露脸。
大好机会,岂有放过的道理?讹兽喜滋滋地策划着这只黑孔雀要如何分配:精魄就先拘起来,血肉食净炼化,剩下的翎羽钩爪,还能做一副上好的法器……
真是想不到啊,业摩宫的尊主,象征苦毒俱厄,身负五蕴阴火的黑孔雀,今天却要栽到它的手里。世事无常,果真是凡俗生灵无法预料的!
越想越得意,狂喜之下,讹兽已经跳出了数百里的距离。它知道,可不止自己的眼睛盯着重伤昏迷的黑孔雀,大荒中多的是竞争者,时刻虎视眈眈地等着吃这块香肉呢。
还是早点回到洞府为妙,讹兽在心中盘算,夜长梦多,总是容易生事。
它满心欢喜,满心筹谋,却没有发觉,在自己掌中,孔宴秋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等到我吞吃了孔雀的精血,不仅修为能再上一层楼,说不定还能如先祖一般,跻身神兽的位……!
不等它继续遐想下去,刹那间的黑光,已然席卷了讹兽全部的视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