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如芸咄咄逼人,靳亦宸沉默不语,桌子上的人纵然不知前因后果,却也听出了几分端倪。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靳亦宸这十多年后的忽然造访,必然有他的缘由,这富贵人家里唯一能让人来来往往,欲罢不能的缘由,就只有继承权了,尤其,靳亦宸当初被抱回家来的时候有多受宠,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假若不是柏老爷子去世时留下的遗书,以及靳亦宸十多年前的自主离家,今日的柏家是个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一桌子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却都默契的选择了静观其变,柏昌也在一旁满是审视的看着,想知道靳亦宸会作何反应。
他也想知道,靳亦宸究竟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就在众人都等着靳亦宸如何回应的时候,靳亦宸却忽然笑着转过身,不再直面沐如芸,而是朝着沐如芸的父母走去,沐家夫妇一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转过头不看靳亦宸,没成想,靳亦宸却在他们身旁停下来弯下腰,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恭敬姿态,给他们一人奉了一杯茶。
二人愣在原地,完全不想伸手接这杯茶,却又碍于沐家和柏家的交情,只得冷着脸抬手接过,“嘭”的一声,放在了桌面上。
靳亦宸全然不在意他们的无理,而是依旧礼貌的笑,“沐叔叔,少时我就听闻,沐家与柏家世代交好,尤其是你和我柏家的叔伯以及我父亲,自小一同长大,手足情深,所以才会为后代子女定下婚约,对吧?”
沐正豪疑惑的和妻子对视了一眼,不明白靳亦宸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可靳亦宸就等在他旁边,他只得用鼻子哼了哼,“嗯。”
“那如芸和大哥,几时完婚呢?”
靳亦宸轻声的问,沐氏夫妇疑惑的转头看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下意识就想说“跟你这个已经改了姓的外人有什么关系”,可又碍于柏家的颜面,只得略显烦躁的开口,“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清楚……”
靳亦宸淡笑着答,看向沐正豪的目光格外认真,“以如芸的家世,要嫁的人,应该是柏家的继承人吧?”
沐正豪不悦的蹙眉,听不懂他在玩什么文字游戏,“不然呢?”
难道还会嫁给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外姓人不成?!
“所以,婚礼应该会放在柏家的接任礼之后,对吗?”
靳亦宸依旧耐心的问,沐正豪已是没有一丁点耐心,转过头生气的喝了口茶水,生怕自己不喝点水堵住嘴,要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你们要等很久……”
“亦宸。”
柏昌忽然出声叫住了靳亦宸,自然也打断了他的话,他快步的来到靳亦宸身边,亲切的搂住了他的肩膀,“之前你说要赶夜里的飞机,我让人取了些过去你爱吃的打好了包,放在车上,一会儿你看看还缺什么,告诉我,一并带回去,你工作忙,好好照顾自己。”
说话间,柏昌已经领着靳亦宸越过了沐如芸来到了楼梯边,靳亦宸转过身面对着柏昌,目光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自信之光,柏昌冰冷的双眸一如既往的阴鸷,靳亦宸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他真怕柏昌不打断他,就这么让他说下去,对沐氏夫妇说的这几句话,已然是他能想到最后的话了。
他当然不能说“家徽早已丢失”,“柏昌不接任柏家其实是因为找不到遗失的家徽”,先不论这些话别人信不信,光是“家徽遗失”这件事,在柏家就足够引起轩然大波了。
吃人饭不能砸人饭碗,凡事不能太尽。
他也学着柏昌的样子亲切的拍了拍柏昌的肩膀,“谢谢大哥,上次你问我要的东西,我实在不记得放在哪里了,时间太久了,不过我回去会好好想想……没准哪天忽然就又找到了。”
柏昌目光里的阴鸷更甚,嘴角却强行扯出个笑,“去吧,我让人去楼上帮你拿行李。”
“谢谢大哥。”
靳亦宸再也忍不住的转身上楼,没上几级阶梯,嘴角的笑就压也压不住了。
想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过安稳了,柏昌一定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柏昌会让人从各方各面渗透他,自此之后,他在柏昌面前不会有任何秘密。
可他不在乎,因为这意味着沐如芸碍于柏昌的颜面,也不会再对他为所欲为,而在柏昌确认家徽的下落之前,他都是安全的。
而柏昌过去使尽浑身解数都找不到家徽,现在,自然也不会立即就找到。
他将会拥有很长一段自由的时间,自由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自由的和自己在意的人在一起。
至于遗失的家徽,他根本不在意,待柏昌有朝一日找到了家徽,接任了柏家,他自有其他办法让他对自己不闻不问。
还好,柏昌对柏家势在必得,万幸,他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