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孙府高高的门扉,苹儿最后一次往里望。
记忆里少爷总爱穿朱红色衣袍,他倚在廊前逗鸟雀,春风过堂,满院都是熏然暖香。
苹儿和其他女孩一起做女红,远远瞧着少年郎,恍惚到失手刺偏了手里的绣花针。
针尖扎破指腹,溢出一滴相思血……
……
“苹儿……”迟宁想要上前,却被沈秋庭牢牢攥住胳膊。
迟宁从未这么痛过,崔苹儿好像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崔苹儿魂飞魄散,迟宁的一颗心仿佛死了一次。
噬灵术契约已解,众人将要苏醒。
苏醒之前,阴魂往往最暴动难安,疯狂地反噬操纵者。
铮得一声,一丝银弦崩断,沈秋庭呛出血来。
局面崩溃,沈秋庭却去握迟宁的掌心。
迟宁只感觉像被冰冷的蛇尾缠上:“放开!”
沈秋庭似乎有些伤感,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嘴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练了很久,很想给你弹一曲《松风寒》。”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沈秋庭觉得迟宁一定会喜欢。
可惜琴弦断绝,曲调难成。可惜他们撕破了和善的面皮,是水火不容的仇敌。
幻阵虽破,迟宁却受制于人,他听见沈秋庭又问和之前同样的话:“你跟我走么。”
迟宁看向前方,顾凌霄站在孙府门前,长身而立。
那才是和他同道的人。
迟宁淡声回应沈秋庭:“我毋宁死。”
这局沈秋庭一败涂地,他收起聆恨,垂眸看迟宁:“可我早说过,你死,我舍不得。”
语毕,沈秋庭仰头而笑,越上高墙,消失在了夜色里。
迟宁无法去追,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撑着踏鸿剑想起身,迟宁却发现双膝虚软,一步也挪不动。
眼眶发酸,他用手背一擦,竟沾上了一道水痕。
什么时候哭了?
迟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泪水,直到他被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顾凌霄吻去迟宁的泪水,双唇再往下,轻碰到嘴角。
这个吻轻且安静,安慰大过亲昵。
迟宁感觉像被什么小动物触碰着,有种亲近的温暖感。
“顾凌霄……”
“嗯。”
四周阒寂,无边无际的黑暗空茫里,只照着一弯朦胧残月。
迟宁和西沉的月光一样冷,单薄的身躯微颤,指尖都透着病弱的霜白色。
迟宁总会给他一种错觉,像随时会消失的朝露,像随时会凋零的昙花。
顾凌霄去拍迟宁的背:“没事了,马上天亮了,我陪你。”
他要和迟宁纠葛不清,他要和迟宁共信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