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夜的风雪沉重如末日,今日清早起来,外面却是难得的大晴天。
迟宁走下庭院,有些贪婪地置身阳光中。
天空呈淡蓝色,一丝云也没有。
迟宁抬头看了片刻,才确定他在寒冬天,看到了一只风筝。
他顺着风筝的方向走,进了个小院子,看到正放着线绳的时不可。
时不可听见脚步声,没回头就分辨出来人:“迟仙尊,你是来查看我有没有翻墙逃跑?”
“我来看你放风筝。”迟宁说。
时不可瞥了迟宁一眼,见迟宁脸色青白,眼皮微肿,道:“没睡好吧,今早厨房熬的粥很好喝,吃点?”
“时前辈对府中的餐食还算是满意?”
“我这人跟名字不像,”时不可说,“哪有那么多的‘不可’,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能活。别说是米熬成的粥,就算是啃石头,我也觉得好吃。”
时不可到统帅府,闹了几日后就迅速安静下来,但是背地里仍然爱耍小动作,翻墙钻洞,想着法子要出去。
统帅府里的侍从把时不可收拾干净了,现在头发整齐束着,一改原先邋遢的模样。
一双眼睛很亮,偶尔像豹子一样盯着人看,极富野性。
既使面容年轻,他仍喜欢称自己为“糟老头子”。
越是举世罕见的天才,越会装糊涂。
迟宁知道时不可极聪明,所以迟宁只能开门见山地和他谈,向他求教破敌之术是假,试探他是敌是友才是真。
既然时不可不配合,迟宁便耐着性子和他磨。
迟宁和时不可隔了几步距离,站在梅花枝下:“既然无可无不可,时前辈在城中住了这么多年,难道只是从心所欲?”
“不然呢?”
“也许是执念未消。”
时不可抖动线绳的动作一顿。
响晴的天,风骤然加剧。
枝头白梅簌簌而落。
迟宁迎着时不可的眼神,又说:“世上多樊笼,却都比不过以心为笼,时前辈是自愿的还是另有隐情,只有您自己知道。”
“各人自扫门前雪,”时不可朝迟宁扬了扬下巴,“迟仙尊还是拂一拂落花吧。”
迟宁掸下了肩头的白梅。
玄断山多梅花,与南方不同,这里的梅花开得硕大烂漫。
凋谢时花瓣连着花萼,雪团一样砸下来。
年年岁岁无尽时,迟宁来时看了一眼,就觉得它们当与星辰日月共存。
迟宁等到枝头大半的梅花落尽了,才又开口。
这次的话语很温和:“我还是第一次见冬季放纸鸢。”
时不可放的是一只鹰,大概是街头随意买的,大红和翠绿涂着鹰身,飞在半空时看起来鲜明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