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仙尊未免太瞧得起自己。”顾凌霄语调冷冰冰的,“凭你,也能牵动整个玄断山。”
迟宁对上对方微微低头瞧自己的眼神,仿佛在顾凌霄那里,他不值一提。
“我是真心想停战,双方族人都需要休整……”迟宁再次强调。
“嘘,”顾凌霄食指抵在唇边,“我不想听你侃侃而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生厌。”
迟宁低着头,手掌把衣袍攥得濡湿发皱。
跟顾凌霄的这场谈话,像一头撞在南墙上,撞得迟宁眼冒金星,心脏抽痛。
“我需要的不是人质,”顾凌霄不断上前,逼得迟宁连连后退。
直到迟宁后背抵在木质的殿门上。
顾凌霄一手撑在门框上,俯身,还能看到迟宁下唇上深红色的清晰咬痕,他一字一顿:“我需要的……是奴仆。”
夏元跟着潘云鹤在偏殿中等,迟宁好半日没回来,夏元年纪轻坐不住,急得在殿中走来走去。
“迟仙尊不会有事吧,这么久还不出来?”夏元问,“那个小魔头真的是迟仙尊的徒弟?我上次看他疯疯癫癫戾气甚重,糟了,他是不是要干出什么坏事……”
潘云鹤重重拍了一下手边的几案。
他铁骨铮铮半生,第一次做出到敌人老巢协商停战的事,心里本来就不舒服,被夏元这么一说,更加激动:
“我们怎么能让迟仙尊去受这种气,打!我潘云鹤拼了这条命也要和魔族打出个输赢。”
说着潘云鹤就起身冲向前,夏元忙拉住对方:“你真是把迟仙尊劝你的话全忘光了,全城百姓苦战久矣,劳累辛苦,眼下不适合再起兵。”
“这么一腔热血啊,快去,去和顾凌霄拼个鱼死网破。”
带着奚落的声音传来,夏元和潘云鹤同时看去,见是时不可慢慢踱进偏殿。
潘云鹤脸色涨红,轻蔑地哼一声,偏过头去,明显是恨上了时不可。
时不可偏不会看颜色:“怎么,老熟人了,装不认识我?”
“炎北王跟前的红人,谁会不认得您。”潘云鹤冷嘲热讽。
在潘云鹤看来,时不可是典型白眼狼。这么多年时不可住在玄断山,潘云鹤早把他当自己这边的人。谁知时不可一朝背信弃义,和顾凌霄走得这么近。
会不会时不可从来都是魔族卧底?
时不可甩了甩手里的浮尘。浮尘是新作的,毛白软软,蓬松松的,代替他百年前就丢掉的上一把。
“你恨不得我永远做街头疯癫的怪道士,”时不可咧嘴笑了下,“你瞧不起我么,你只当我是玄断山的一小撮土,现在我走了,也能让你恨上。”
偏殿外传来一阵动静,是迟宁和顾凌霄谈完,走了出来,潘云鹤忙上前询问。
夏元却没有动,站定在那里看着座椅上的时不可,问:
“时不可,你真的不回去?”
时不可啧啧称奇,从前一个两个视他为敝履,现在都上赶着质问他。
“当然不回去,夏小少爷,”时不可笑,揶揄地称呼和他出身迥异的夏元,“我从来不属于玄断城,从来没人把我当人看,有哪一条规定说,我不能背叛?”
夏元有些垂头丧气,捏紧了拳头。
时不可在玄断山苦守上百年,一直在等,等有人相信他的话,
漫长寂寥的岁月,他的世界里日日都在落雪。
索性佯作疯癫,荒唐度日。
无数次,时不可发狠地想,若他一朝扬眉吐气,第一件事就是报复夏斐。
后来夏斐也战死了,时不可便想,这报复要落在夏家后人的头上。
再后来时不可连夏家后人的踪迹都打听不到了。
“在你们看来,我奇怪颠倒,和流浪狗没什么区别。”
“可我从来没轻视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