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敖进斗鬼场之前去神獒关的城楼上喝了许多酒,他买遍了辽东城的大小酒坊,却再难寻熟透的味道。
他望着犹带雪色的松寥与韶朗弯月,忽然就想起儿时的酒香远比现下的醇厚。
那时候他与谢缨之间还不至于如今这般水火不容,谢侯带着嫡子在辽东住过几年,他倒是与谢缨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虽然在大人嘴里,两个混账是狼狈为奸。
那时他二人之间唯一会起冲突的便是因着阿宁,陆父陆母离家时,阿宁就住在辽东王府。
小姑娘太招人疼,总是被他们争来抢去,有时也会打得不可开交。
谢慈生从不会输,薛子易最不怕输。
年纪小,打过之后又是哥俩好。有一日谢缨贼兮兮地拉着他干了件好事,将苍鹭山神医的通如瀑下到了薛启宴请谢长敬的酒壶里。
他们拉着阿宁躲在屏风后面看,见大人们喝酒畅聊,好不快活。
只是谈笑间,薛启与谢长敬双双脸色一白。
“薛老弟,你这酒有劲儿得很。”
“谢兄,谬赞谬赞。”
高大健壮的两个男人兀地齐齐夹紧臀下,只浅浅坐于圆椅一边,相视而笑,看着颇为兄友弟恭。
只是不知是谁乍然间在肚腹中发出一声闷响,屏风后的三个小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薛启看向额上冷汗津津的谢长敬,眸色揶揄。
谢长敬见他如此,仰首挺胸,上下打量着薛启,目光中饱含深意。
屏风外的薛敖灵光一闪,脆声道:“这我晓得,我爹说过,若是不知道是谁干的坏事还想推脱于人时——”
“你就这样”,薛启嫌弃地扫视谢缨,“看死他!”
大燕的两座大山对立而望,尻鼓背直,竞相挺拔。门外路过的侍从不禁暗叹,这两位面色之肃穆,竟不亚于千军万马下迎敌应战。
如此居安思危,真不愧为大燕的卧龙凤雏。
王妃叹了口气,轻声道:“二位且去吧。”
见二人走出门口后分道扬镳,一东一西地疾速而行,王妃急道:“谢侯,那边是猪舍!”
三个小童立于正堂,谢缨满脸不在乎,薛敖瞪着一双圆眼,懵懵懂懂的阿宁就夹在两人中间。
见两个混不吝儿的臭小子油盐不进,薛启缓和了语气问阿宁到底是谁干的。
阿宁眨了眨眼,被这阵仗吓到,向后退了一步摇头,清润的眼睛里蓄了一大包眼泪。
她被薛敖兴冲冲地拉过来,只说是有好事,哪里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
薛敖急了,把小姑娘护在身后大声喊:“是我下的药!”
谢缨上前一步,他年纪大,个子也高一截,他将两人齐齐挡在身后,直视面色一致的卧龙与凤雏,“我搞的药。”
薛启欲拿鞭子抽逆子一顿,奈何实在没力气,只能摆摆手,“把这孽障关祠堂,去跟老祖宗作伴。”
谢长敬软坐在圆椅上,也跟着摆摆手。
“我家老祖宗在上京供着呢,叫谢缨这小子给你家的跪上一跪,哪位薛伯薛婶的给我家祖宗捎上一句话也就得了。”
辽东王妃头一次听见这种祖宗秘事,正无言际,却看薛启往后一摊:“倒也省事了。”
只是两人跪到半夜时,谢缨发了热,被谢侯抱走去了医馆,空寂的祠堂里就只剩下薛敖一人。
若说现在的薛敖神勇无双,但他幼时实在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