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诧异,纷纷低语这位身处斗鬼场的人,怎么会是辽东王的兄弟。
那人拎着长戟,朝薛启磕了一个头,又听薛敖换他“三叔”,点头间笑得和煦仁善。
薛敖喊了人,回头看向薛启,见父亲微不可见的摇头,他知晓这场比试只是点到为止。
薛敖将十三的后三尾收起,朝那人行了个晚辈礼,飞身而上。只是缠斗间薛敖心神不宁,以往的比试虽是吃力,但绝不会是像现在无计可施,他竟摸不到这人的一处衣角。
三叔周身罡风鼓动,雄浑的内力仿佛要冲破了整个斗鬼场,这般人物,绝不在薛启与布达图之下。
薛敖愈发认真,终于在他垂首低咳时找准时机,将人卷倒在地。
正欲逼近身前,却发现他腰腹处已被戟尖抵住,只消几寸,便插入肚腑。
“你输了”,三叔站起来,小心扯下腰间的鞭尾,“回答我一个问题。”
薛敖皱眉,听他问道:“若有一日外族侵下,一小城失守,数百人做质,要你用身后的一万人来换,你当何为?”
整个斗鬼场静谧如夜,都在等薛敖的回答。
少顷,他抬头看向好整以暇的三叔,“当是不换。”
三叔摇摇头,道“不对不对”。
见状周围人窃窃私语,用一百人换一万人本就不行,怎的说不对呢?
薛敖不解,却听那人朗声道:“为一军之首者,当从死局斩出生路,自暗夜劈开天光。”
“所谓军心所向,藏锋、善智、谋局、求义,缺一不可。”
三叔斥声道:“若你担起辽东大旗,此时该想的应是如何将那一城收复,将那百人救出水火。当你考虑是否交换时,你便已经输了!”
“身逢战乱,众生皆苦,你身为统帅,最是无权要求旁人为了你肩上的家国天下,舍身殉死!”
“你终有一日要接过薛家的红额带”,三叔声音低凉,又悲悯慈爱,“薛敖,你是万千黎民的最后一道关。”
。。。
辽东王府内,薛启看着坐在身旁吊着手臂、悠哉哼曲的薛敖,脸都绿了。
“就为了不定亲,你折腾成这副样子,还把自己编排成了个。。。不举之人”,他顿了顿,骂道:“你还要不要脸!”
日前郭府的大公子与人在会仙楼起了争执,不小心从三楼的木阶棱窗处掉了下来,那般高度摔下来,非死即伤。薛敖正巧路过,伸手去接人,被荡折了一只手臂。
郭大公子是郭茵的亲兄长,郭大夫人的长子,郭府知晓此事后连忙找大夫看伤,却没想几日后竟传出辽东王世子打仗时受过重伤,竟成了不举之人。
此话一经传出,满城都沸沸扬扬,说那骄傲的小霸王伤了根基。
可眼下根基有损的薛敖冲着他爹哼哧一笑,“不要。”
薛启气急,又不能抽他,缓了口恶气问道:“这就是你斗鬼场下来后的条件?”
薛敖点头,见门口辽东王妃的身影,站起身来拉着爹娘坐在上座,骤然跪下。
“爹娘为我低声下气到处求人,是我不孝;陆府为我奔波劳走备受指点,是我不义;郭家以至宝相救,是我不仁。”
“我自认对得起天下人,却独独辜负在乎我的人。”
薛敖像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是想起了什么,吐字艰难:“阿宁那般坦荡通透的性子,若不是被逼的没法子,怎会远走他乡,是我自大,总以为她会一直陪着我,不离左右。”
“爹娘,满城人都知我与阿宁已定亲,却还会叫人对我心存绮意,是我做得不够。”
“若一开始便坦坦荡荡地昭告世人,我薛敖有主,我薛敖认准她了,如今又怎会这般?”
日光陡然映在薛敖的半边脸上,金光煌煌下,是少年清澈透底的眼睛。
他看向高堂,叫人恍然间发觉从前的莽撞少年也有了平坦可靠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