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谢纾顿了顿,叹了一声,朝明仪道了声:“抱歉。”
这句话明仪听过很多很多次了,以至于再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时,觉得“抱歉”这两个字尤为刺耳。
明仪抿着唇久久未出声,她想说什么,却觉无力开口,转身离他而去。
谢纾站在原地,目送她上了回宜园的马车,而后纵身上马朝皇宫而去。
乘风追上谢纾,回头望了眼背道而驰的马车,摇了摇头。
明仪静坐在马车里垂眸不语。
云莺坐在一旁,想开口劝些什么,却无从劝起。
马车在大道上颠簸,车窗外忽传来一阵马蹄声。明仪听见马蹄声,眼睫颤了颤,急忙抬手掀开车帘朝外望去。
在望见骑马之人正脸时,眼睛缓缓闭上,遮住眸中失落。
只是个寻常骑马路过之人。
不是他。
他没有追上来。
明仪一路静默着回了宜园,一跨进正堂便看见那副她和谢纾亲昵的“恩爱”画像。
自那日后,这画便一直挂在正堂,上头一尘不染,被打理得很好。
画中的谢纾正亲吻她的眉心,低首望她的眼里满是珍视。
画像总是夸张的。
明仪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涩意,她轻声吩咐身旁的云莺道:“把画收起来吧。”
云莺顿了顿,出声想劝:“殿下……”
“收起来吧。”明仪又说了一遍。
她如今才明白,为何在湖心亭时,那群贵眷听她说起“夫妻恩爱”之时,只笑不语。
因为谁都知道谢纾是怎么看待她的。
她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去装什么恩爱夫妻。
明仪第一次听见谢纾的名字,亦是在七岁那年。
那时候,她母后的遗像被崔书窈毁成了两半。
明仪寻遍了宫里的能工巧匠,没人能将原画修补成原样,只可能凭着撕碎的原画,尽可能把原画临摹下来。
原画的画师早已过世,明仪只好出了重金悬赏,请了许多高明画师帮着临摹重现。
每位画师都画技卓绝,将画中的母后临摹得惟妙惟肖。
可他们临摹的画,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后来程茵同她说,她阿兄有一关系极好的友人,画技极好,非凡的好,可以请他试试。
明仪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把碎成两半的原画交给了程茵。
约过了两月有余,明仪收到了那人临摹的画。
在打开画卷,看见画里母后的那一瞬,明仪心里漫过淙淙暖流。
画师们追求精湛的技艺,着力于复原母后的神情动态和身姿。
唯有这位“友人”,找到了藏在母后眼眸里一抹属于她的小小影子,细细描绘了出来。
明明素未谋面,却又在某一处心意相通。
明仪把画捧在手心,问程茵,那位友人是谁?
然后第一次在程茵口中听到了他的名字——
谢纾。
明仪记了这个名字很多年,在见到他第一眼的那一刻,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特别情愫,似花苞般朵朵绽开,顷刻变成花海填满了她整座心房。
这无疑是少女怀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