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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星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入唐禹射程之内,赵熹将枪挂在马上、手持盾牌紧紧盯着唐禹,唐禹架着弓、却也没有拉开。
曹星一直走到北军和延庆城中间、停了下来,向唐禹道:“将军,您看看这天,要下暴雨了!昨夜小的又去看了曹堤,它已经到了极限、它就要撑不住了,这场大雨、它未必能熬过!到时就算赵元帅不炸堤坝、延庆也难逃灭顶之灾!将军,真的不能再拖了!”
天气阴沉闷热、唐禹也焦躁不安:“下雨、下雨,下个狗屁!下雨又怎么样,江州哪里不下雨!让老子因为下雨投降,绝无可能!”
曹星忙道:“您没有见到、不知道驼山成了什么样子!矿山都被淹了,山上已成了海!不信您可以问问幸存的矿兵和矿奴!”
唐禹烦躁万分:“你少说这些!如今大敌当前、敌军都在城外了,你这时候跑过来说下雨,你是要我投降吗!”
“是!”曹星大声道。
唐禹立即张弓,其余将士也抽出箭来:“你说什么!”
曹星提起衣摆,在延庆城下、万军之前,双膝跪地:“将军,小的在延庆供职十年、延庆城中一草一木都在小的心中,延庆城内百姓无人不识小的、无人说小的半句不是。十年前驼山发现铁矿、州府要在这里开矿,小的怕挖山带来洪灾危及城里、不顾老县令劝阻跑到长明,在府衙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月!这才求得六公子和程将军怜悯、为延庆建了堤坝,正是那曹堤!近些年多雨、曹堤也有几次遇险,小的同严大人还有乡亲们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守着它,其中辛苦和危急,严大人也都看在眼里!唐将军,功名利禄小的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如今连生死也都置之度外,小的只希望延庆百姓安乐如故!堤坝决水之厉害非同小可,事关全城军民性命、实在轻忽不得啊!”
曹星讲得真挚、严呈感慨万千,唐禹也颇为感动,他慢慢收回弓弦。曹星继续道:“将军、大人,小的出身寒微,却也上过两年学、读过几本书,知道身在世上忠孝为先,不忠不孝之人禽兽不如、不配活于世上、要受万人唾弃,先前曹星也宁死不愿背此耻辱之名,可是将军、大人,那是数十万人啊!生民之安和个人之名,孰轻孰重!”
严呈垂目、唐禹锁眉:“所以,你还是来劝降的?”
曹星低下头,风吹起他的鬓发,让他看上去很是狼狈:“昨日我来只想转移百姓,今日我来,确实希望将军以百姓为重!赵元帅答应决不会伤一军一民!若将军不愿,赵元帅也同意先撤出百姓,至少不要让百姓白白牺牲……”
“住口!”唐禹狠狠啐了一口,“说得天花乱坠结果还不是投了敌!你无非是怕了赵熹、贪了富贵,什么不图名利不顾生死,忘恩负义的孬种,也敢来本帅前造次!我江州儿郎各个英勇、就是妇孺也识理明义,岂能为一己之性命降猪狗之叛臣!逆贼、小人!”
唐禹张弓瞄准曹星,严呈赶忙将他拉住:“唐将军,几十万大军在前,杀他一人又有何益!”严呈转向曹星,“你还不快滚!”
曹星抬头望了下天,云越发低、黑压压涌向延庆,他咬了咬牙,向严呈道:“严大人,唐将军来延庆不久、您在这里却有五年了!三叔、菜婶、水老伯、小六,他们都在城里啊!您真的忍心看着他们去死么!若他们真如唐将军所说至生死于度外,那至少该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
“住口!”
“曹星!”严呈怒道,“你既已投了北朝就管不得延庆的事,你滚开!”
曹星猛然起身,不退反向城楼跑去,边跑边喊:“曹堤要塌了、延庆要被淹了!将士们,你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就要先死在山洪里了!百姓们听到了么,要下雨了、要遭水了!快往高处跑、往房上躲!你们听到了么!你们--”
“射!射箭!杀了那个叛徒!”
“曹星!”
赵熹看曹星不管不顾往城下跑便觉不好,果见唐禹摔开严呈射出弓箭,城上万箭齐发直指曹星。赵熹马踏流星奔驰上前,可距离实在太远、便是他的宝马一日千里也来不及救下眼前之人。忽而电闪,紫光劈开天地,曹星孤瘦的身影被白色的羽箭吞噬。
雷声大作。
赵熹奔马至曹星身边,一手举盾一手将人拽上马来,反身疾驰向大军,箭雨并落、逐赵熹而走,雷电轰鸣中赵熹如火凤、燎原而飞。
赵熹安然回到军中,刚刚勒马、曹星便从马上滚了下去,他身上插满羽箭、像一只雏鸟、堕于翱翔之前。赵熹看着他,叹了口气:“撤军,全部撤回福山营地。”
“元帅,那延庆……”
赵熹回首,看着雷霆下的城楼冷冷一笑:“求仁得仁,他们已没了机会。”
第294章绝望
雷声滚滚、竹木呼啸,大雨砸在窗棂之上呼呼作响,搅得黄安文心神不宁,他将手中书信摔在案上,狠狠嗤了一声。
在他身边的吴传之看了眼桌上半开的信,手搭在桌边又收回,只问:“怎么,他们还是不肯出兵?”
黄安文目露怒色、勾了勾嘴角:“大哥的人,怎么会听我调遣!开始说赵熹有伏军、怕中了敌人陷阱;后来又推说天气有雨难以行军,无非是看矿山已塌没了油水、故意将延庆送入敌手好在父亲那里狠狠告我一状!当初为保铁矿运输特地在延庆修了官道,延庆一丢北军直入江州中腹也不必再去打他们,他们还觉得自己得了好处呢!却不知道北军最是贪狼饿虎、一点肉腥都不肯放过,延庆一失将他们两城截断、长明想派军去救都难,整个江北全都拱手让给李承平了!一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