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一直很厌恶他──不,或许说是憎恨。
曾法祁是这么认为的。
从国中开始,父亲总是避开他,鲜少跟他说话,若真的非得要交谈,也不会正眼看他。
对待两位兄长却完全不同,父亲会对兄长笑、会主动关心他们、会好好地看着他们说话;面对他时,总是带有一种无形的隔阂,或者该说……拘谨?
而他也很清楚原因,正因为明白内情,所以才无法有怨言,也知道无论他表现多好都无济于事。
他还是呆傻地尽力去博取父亲的注意力,甚至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当他用尽所有方法却都徒劳无功时,他衝动地下了一个决定──
结束一整天的工作,曾昀丞回到卧房,尚未打开灯,就瞥见站在黑暗中的小儿子。
即使看到他胡乱侵入自己房间,曾昀丞也没发怒,轻声说道:「法祁,出去。」
曾法祁缩在房间一角,「父亲,后天学校有家长座谈会,是关于考大学的座谈会……」
「我不会去。」
「虽然还有一年,但我觉得该跟您讨论一下。」
「我说了我不会去。」
「我想要直升久适大学,成绩也够……」
曾昀丞叹了口气,决定无视执拗的小儿子,逕自走入浴室,洗去一身疲惫。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再度踏入房间时,曾法祁依然没离开,但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曾昀丞第一次在小儿子面前露出诧异的神情。
曾法祁穿上一件素雅的连身长裙,两手安放在下腹部前方,背脊挺直,双脚併拢,端庄的站姿就像一位家教良好的女性。
这样子就像──
曾昀丞握紧双手,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语。
曾法祁缓缓转向父亲,两眼带着期盼,「父亲──」在迎上父亲的视线时,却吓了一跳。
那是赤裸裸的渴望,渴望将某件事物征服、驾驭、掌控,让它彻头彻尾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看到那眼神,曾法祁瞬间理解为何父亲总是避着自己了。
因为他拥有酷似母亲的样貌。
他看过母亲的照片,他完全遗传了母亲那张带有中性美貌的面容。
而已经十七岁的曾法祁,身形也比同龄的男生削瘦,头发也留得略长,他还刻意用一些化妆品把他的五官修饰得更像女人。
在校庆时扮女僕的技巧竟在此时派上用场,而且效果出乎意料地好,曾法祁从来没看过父亲直视自己这么久。
那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
他终于懂了,父亲避着他的原因——
那视线太过热切,让曾法祁浑身不自在,他脸上一红,别开头,背过身去。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知道父亲深爱着母亲,即使母亲离开这么久,那张父亲用来办公的黑檀木书桌上依然搁着母亲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