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惹太子不快了,李氏林氏这段时间都消停许多,没再弄出什么幺蛾子。这两大巨头一沉寂,整个后院都安静起来。
太子依旧很忙,今年夏汛凶猛,南方不少地方都遭了洪水,他一边要给西北战事保障后勤,一边要组织各地救灾,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经过之前抓周宴的事儿,别说是留宿,甚至连去毓庆宫都懒得去了。
他不来,张请冬是最快乐的,原本以为直到康熙回来,自己都会这么无忧无虑地过下去,结果这天下午,齐嬷嬷突然一脸严肃地走进来,接着对张请冬耳语几句。
张请冬呆了呆,迟疑地看着对方,半天,点了点头。
齐嬷嬷领命,没一会儿,命令荷香兰香将院里的门关好,确定周围无人后,知松押着知柏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张请冬,知柏一下子就跪倒在地,红着眼睛不住磕头。
眼看都要磕出血来了,张请冬怕他受伤,连忙让人制止。
齐嬷嬷在旁边恨恨道:“该!早寻思什么了!要是事情败露,你得给后罩房惹出多少麻烦来!万岁爷去年才下的旨意,‘凡六宫女子如有呼本宫太监为叔伯兄弟者,将该女子痛惩逐出,并将家属发往边疆’,就连乾清宫的梁大总管都不敢顶风,你是真有本事啊!”
明朝最早,朱元璋朱棣等也是严格管控宫人私交的,但等到了后期,这股风气就按不住了,宫女若是没跟太监结干亲,甚至会被人嘲笑。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魏忠贤与客氏,两人一个东厂总管,一个皇帝乳母,合在一起直接把控了皇帝身边。
到了清朝,这种现象得以遏制,主要宫女们也都是上三旗的包衣,而且最多待个十来年就回家了,太监想凌驾在她们上头实在不容易。不过即便如此,太监们依旧能凭借着自身能在宫中四处走动这点结下不少人缘。
就好比张请冬刚进宫的时候,便有教导姑姑提点她们“物色一个资格老又热心的老太监了,拜他做干爸爸,以后少不了好处。”比如帮忙给家里寄东西啊、买些零碎日用品啊,一些神通广大的甚至能将家属带到神武门来,安排你在此跟家人见面。
这对于十三四岁就离开父母,整日面对冰冷冷的宫墙,还要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小宫女而言,能极大给予心灵上的慰籍。
所以为了防止此事,内务府甚至连太监与宫女路遇时怎么处理都有规定。康熙本人只要不触及底线,他对身边是比较宽纵的,连他都说出来这么严重的话,宫里紧张的气氛可想而知。
而就在此等关头,知柏却认下了两个干妹妹,其中一个甚至是毓庆宫外的,这要是被查出来,别说后罩房,太子那边都没脸。
“还好我发现的早,你跟格格说说,这种事儿持续多久了?宫外那个是什么来头?是不是还打算把后罩房的消息传出去!”
知柏听到这里,猛然抬起头,拼命摇头道:“不、不,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小蝶家里是驻外八旗的,与奴才是老乡,就在旁边的冷宫里当班,平日也接触不到人,奴才是看她凄惨才照顾的!若有半点谎言,奴才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毓庆宫位于内庭东边,紧邻奉先殿,旁边是一所废弃无人的冷宫,紫禁城本就是明朝的皇宫,满清入关不过四五十年,前几任皇帝又崇尚节俭,像这种废弃无人住的冷宫还有很多。宫女太监若是被打发来此处守着,那前途基本上一眼望到头了。别说是赏赐,就连每天饭菜都是之前剩下的。
而知柏作为后罩房的一员,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在太监群体中已经属于是中上了,想要救助某人自然是易如反掌。
齐嬷嬷对他的话自然不会全信,又逼问了一通,再结合其他人的言辞,确定对方真的只是在生活上给予两个“干妹妹”帮助后,方才停止了审讯。
张请冬也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她跟院里这几人相处也有段时间了,彼此情分算不错,对方只要没搞吃里扒外那一套都还能接受。
最后当齐嬷嬷询问该如何处罚时,她本想扣几个月俸禄算了,但看着齐嬷嬷严肃地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自己去院里领笞十下,往后全年月俸上交。”张请冬板着脸,尽量展示威严,紧接着又道:“至于你那两个妹妹,你那些月俸平分给她们,我再添点儿凑个整,往后怎样全凭个人造化,可不许再来往了。”
“谢主子!谢主子!”知柏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虽然没钱,好歹能继续留下,太监要是被退回内务府,往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等人走后,张请冬转身看向齐嬷嬷,小心翼翼道:“我这样做,还可以吧……”
齐嬷嬷见此叹了口气,“您是主子,整个后院您说了算。知柏尚未酿成大错,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格格可曾想过,为何他一个才当差没多久的小内侍,就敢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