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的内心不若外在表现来得淡定稳重,初次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分,任谁都很难短时间内调适好。他恐惧、他害怕、他不安,不敢表现出来,怕让别人发现这躯体里的并非阿福,而是从异时空来的灵魂,眾人会将他五花大绑丢去道士跟前驱邪除魔,或是架上柱子一把火烧个乾净。
幸好他只是个小小奴僕,不用做太困难的工作;幸好他的原身单纯,没有太复杂的人际关係,令他应接不暇;幸好阿福的世界很简单,取代他并不难……
即墨唾弃了自己一顿,怎能有这种想法呢?
他取代了阿福成为即墨,那阿福去哪了?
「即墨,会骑马吗?」李勤攸的询问唤回即墨飘开的思绪,他抬头望马匹高硕的躯体,有种一跨上马背就会被摔下来的感觉。
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说不出违背心安的回答。
李勤攸半闔眼,替他解套。「我们先一骑双载,让你习惯马,抵达寧渊城再买一匹乖巧的马代步。」话毕,动作俐落地迅速上马,伸出左手拉即墨跨上马背坐在他后面。
韁绳抽动,马儿轻步跑出翡翠山庄大门,顺从李勤攸的操纵变更速度和路线,开啟即墨的江湖世界。
初次上马的即墨抱着少爷的腰一颠一簸,闻着李勤攸身上乾爽的阳光味道,心底的慌乱安定不少。
以前看电视还是小说漫画啥的,不都说骑马会让屁股疼吗?他倒觉得还好,就是比船还晃,不太舒服。
两人骑了一早上,在官道边的茶棚稍作休憩。简单吃喝点东西,李勤攸带即墨到附近林中,打算教他个一招半式的自卫功夫。
「如果路上碰到危险,你留下只是多添一条性命陪葬,没意义。」他卸下颈上掛饰,要即墨掛上。「若有万一,你就骑马狂奔,到邻近乡镇去找翡翠商号或是珍珠当铺让他们看这信物,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那是一片小巧金叶子,指甲般大,鏤刻个「勤」字。
钱财不露白,即墨连忙将金叶子戴上颈子收妥在衣襟里,回望李勤攸眼里的笑意,那笑眼除了温柔,还多了点他看不太懂的思绪,即墨逕自解读成担忧,他的主子担心他呢,是不是对他有特别感情啊?嘿嘿!
「你觉得闯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
即墨不加思索就回答:「武功!」闯江湖没武功行吗?武林世界不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拳头大的好说话?
李勤攸摇头,指了指自己脑袋,又比了比眼睛和耳朵。「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最重要的是你的洞悉力及警觉心。」手指最后停在左胸心脏处,「我只说一次,人心,是这世上最难看穿的东西。一个人为善、为恶,尽在一念之间。不要轻易相信人,也不要永远相信一个人。」说不定某个契机,那人就变了,不再值得信赖。
李勤攸说完,一向明亮的双眼彷彿蒙上一层灰,黯淡无神。
「今儿个你我虽主僕相称,但实力却相差甚多。要遇上杀手,我有能力保全自己安然无虞,而你得自己照看着,找地方掩护,或看情况不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的脸庞突然抹上一丝残酷。「我不会为了救你,而牺牲自己。」
即墨一颗心勒得紧,他知道李勤攸讲真的,碰上事情发生,很有可能顾不及同伴。他不要求即墨因忠诚二字,牺牲自己援救主子已经很好了,主子更没捨身救僕的道理。
在即墨眼中的李勤攸,是那样的高贵圣洁。
白皙秀气的五官,一脸不捨,像是强迫自己把丑话说前头,道出事实,讲求公平。
啊啊,寧可让他先明白残酷的事实,也不愿遇上危险关头才让他心碎的美人啊……
即墨整颗脑袋都是李勤攸的好,将主子脑补成完美的神人,幻想开关全开,尽情妄想他和李勤攸未来的可能性。
人生并非游戏,没办法读档重来,既然决定攻略李勤攸,只能努力做到最好,尽量在分歧点上做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重重点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