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蕤,你赶紧下来吧!哈哈哈哈!”
卢蕤面容枯槁,眼神里没有一丝光亮,和背后漆黑如墨的天地没有一点儿区别。
“别听他们的!”许枫桥大喊,“他们才该死!”
字字句句不见血,却小刀似的剜着卢蕤的血肉,浪潮般将卢蕤淹没。
残躯更加残破,卢蕤目露颓唐,眼看混沌一片,合上眼,纵身跃入悬崖。许枫桥想拽住他,却连衣角都没有够到。
“卢蕤!”
许枫桥愤怒地捶着雪地,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许枫桥,你的战友兄弟都死了,莫度飞也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战友……兄弟……许枫桥无数次午夜梦回时,都能想起军营里的每一幕。
沙场点兵,马鸣萧萧,“莫”字旗帜和“神武”旗帜,树立在落日下的每一座楼头,其上血迹斑斑,浇的是家国热血,镌的是彪炳史册的勋功。
他该死?他才不该死!他和自己的志向一样,都不该在浑浊世道里低头,他合该在这万古长夜里,找到自己的一点光明,永不退缩,至死方休!
许枫桥抽出古雪刀,轰然巨响将夜幕一劈两半,露出其后的旭日苍穹。
“去他妈的,你才该死。”
第24章24变故
大年初五,赵崇约收拾收拾开始坐班。一早起来,哈欠连天,门房赶忙烧起炭,又把地龙的火烧得愈发旺。
他昨晚本来在私宅睡觉,结果被武淮沙吵醒,那页纸上写着几个铺子的名称,说是霍家寨的暗桩。赵崇约没马虎,当下就命人去搜捕捉拿,收获颇丰,现在已经把人押在狱里。
只是这样一来,他一夜没怎么合眼,这会儿困得头直往下掉,夏红蓼给他煮了浓茶,这才缓解几分。
李汀鹤敲门而入,“府君,上使来了。”
赵崇约一个激灵,困意全无,“什么?上使?为何前几日不见邸报,今儿忽然来了?”
“上使隐匿行踪,这会儿刚在驿站歇下,我们过午就去接待。”
“谁啊。”赵崇约只当这次和以往例行检查一样,就没在意,慵懒斜靠着凭几,细细看着那张卢蕤传来的绢帛。
“段闻野。”
赵崇约如临大敌,直立起身,连语气都变了,“段闻野?京师可有消息?怎么突然派来个段闻野。”
段闻野本是卢皇后举荐的人,也是京师有名的酷吏。皇帝继位,为了摒除前朝余党,任用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读书人来当自己的刀。
寒窗苦读,进士没考上,却因投皇帝所好,成了侍御史,人人见了段闻野都得喊一句“段侍御”,尽管段闻野的出身贱得不能再贱。
赵崇约近几日于政务有所倦怠,这才没意识到京师的变故。李汀鹤叹了口气,“确实。京师现在兴起旧案,就是曲江案,已经恢复了卢更生的名节和进士出身。”
赵崇约心下焦急,咬紧牙关,所以皇后那封信就是……
他赌输了,卢蕤必须下山!剿匪成败已经不重要,先让这活祖宗活着回来才好!
“汀鹤啊……”赵崇约咬紧牙关,“卢蕤上山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明白,不过现在有什么法子能让卢更生赶紧下山呢?昨日我收到邸报,营州都督骆明河,已经在幽州逆旅歇下。”
“骆明河他!”赵崇约怒捶膝盖,咬牙切齿,“他来干什么!”
“也是跟京师有关,听说牵涉到骆公,具体什么细节,我们还不知晓。”
赵崇约意识到自己的官帽不稳,卢蕤若是有什么闪失,他就是担责的人,得罪了卢皇后,等太后咽气,他这辈子别想进京师!至于剿匪,以旧事相逼,骆明河必定会遮遮掩掩。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一字一句地道:“骆明河急着来替他老子擦屁股,李齐光躲在边骑营不说话,陛下为了牵制自己的叔叔,要咱们当棋子儿呢。”
“那府君以为……”李汀鹤初出茅庐,哪见过这样火烧眉毛的情状?
“咱们只能寄希望于,卢更生好好待在山上。武淮沙!让武淮沙去,把卢更生接下来!而且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段闻野,那人是寒门,最擅长报复,睚眦必报,尤其讨厌你我这种世家。”
李汀鹤连连称是,头次见赵崇约方寸大乱,他只能尽力压制自己的慌张。
赵崇约话音未落,老郑在院子里大喊道:“不好啦府君,许帅的弟弟不见了!”
事到临头,赵崇约不急反笑,“汀鹤啊,你和我,打今儿起,就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吧。”
燕王府内中堂前铺着毾?,李齐光围炉煮酒,斜倚凭几,手里把玩着佛珠。
“殿下,京师之内,陛下裁撤了几个太后的亲信,皇后不声不响,把自己人换上了,还让段闻野重查曲江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