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神佛,一听见和尚念经就头疼。”
为什么陆修羽一接近他,他就害怕甚至躲避?
为什么不想成家呢?一开始是因为兄丧,那之后呢?
段闻野干涸的眼角终于有些濛濛水意。
他把别人的评头论足当做对青楼头牌似的评点,厌恶,躲避,却自傲于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能吸引陆修羽的青睐。
能长成你喜欢的样子真好啊。
陆修羽始终有着世家大族的底气,又那么遥远,虽是个异乡人,但能依靠过人的文采,被人说是有“陆机遗风”。
永远衣冠楚楚,永远雍容有度。
段闻野只是为了和陆修羽站在一起,就花了十七年的时间,钻研经史子集,培养仪容仪表,被人说是附庸风雅也毫不在乎。
我怎么配被你喜欢。
你怎么可能会喜欢真的我。
濛濛水雾汇聚成珠,自下眼睫扑簌洒落,滴在陆修羽的脸庞上。
他想起在盛夏的一个午后,他睡不着,在院子里散步,蝉鸣声不止,小池内荷花高举,随风摇摆。
蜻蜓点起涟漪,小池塘边有一叶兰舟,在岸边搁浅,周围一丛丛茂密的竹子由于长得太过茂密,顶端有些下垂,很好地把兰舟遮掩了起来。
他顺势躺了进去,权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细碎的光斑洒在高耸的鼻梁上,照得他皮肤发金,睫毛透亮。
曲肱而枕,诗书随意放在一边。
他做了个黄粱梦,升官加爵,风霜刀剑未能阻拦他半分,终于从龙有功,辅佐皇帝成就千秋河山,万世基业。
梦里没有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只有陆修羽对他粲然而笑的脸,就好像那人在一边,什么子孙美满,传承香火,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的脸微微潮红,身上也出了层薄汗,呼吸不受控制,握住了一只伸过来的手。
段闻野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不过梦里的景象太具有诱惑力了,也无意间迎合了他的志向——他必须登台入阁,声名远扬,才能配得上陆修羽!
他下意识紧紧抓着手不松开,“陵霄……陵霄……”
好像听见了一声轻笑。
旋即,唇瓣被清冷的气息包裹。
等他醒来的时候,望着湿漉漉的裤褶,懊恼地叹了口气。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他羞耻地不再提起,就当做自己是丧心病狂,肖想璧人一般的陆修羽,甚至压抑自己,用更客气的态度来面对陆修羽。
等我真的熬出头来,就去问问他……说不定那时候,他就能接受,或者说……能理解我这么久身不由己的所作所为。
那一天他从大理寺调进御史台,他很高兴。
可是京师已无陆陵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