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辛苦殿下了……”
段楚岳翻窗进入房间站定,看向没在阴影处的陈仁安,轻笑一声,嘲讽道:“谈不上辛苦,只是未曾料到国师为逼迫我现身,竟如此狠心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殿下放心,只要您乖乖随裴将军回南离,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会是毓儿最好的倚仗!”陈仁安双手负在背后,从暗处走出来,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还望殿下莫要沉迷儿女情长!”
“我南离兵强马壮,国力雄厚,踏平北越不费吹灰之力,何须非要牺牲一个女人作饵!”段楚岳怒声驳斥道。
“圣上与朝中诸位大臣苦心经营几十载,才有南离如今的国强民盛的繁荣之景。若要开疆拓土,自然是要慎之又慎,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何况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众将士的命也是命,上了战场为国捐躯,虽说死得其所,但是若是能有既可以减少伤亡,又能达成目的方法,微臣以为大可不必拘泥于常规!”陈仁安面无表情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段楚岳握紧双拳,看向躺在床上早已睡熟的陈毓乔,心痛不已,“所以你从未想过让毓儿活着回南离?”
“为人臣子,毓儿牺牲小我,成就大业,实乃陈家之幸!做为父亲,我自会拼尽全力保护毓儿,必要之时牺牲性命亦可!况且,陛下最是懂我,这辈子能与之同行,走一条以血铺就的死路,正是善终!”陈仁安走到门口,回眸冷眼看着段楚岳,“既然殿下如此倾慕毓儿,便好好道个别吧,天亮之前,微臣不希望再见到殿下与您那个随行的护卫!”
段楚岳心中悲愤交加,看着陈仁安对待毓儿这般冷漠无情,却又无法反驳他的话。身为南离的太子,重活一世的他深知战争的残酷。父皇和国师爱民如子,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尸横遍野的场面,但要他就这样放弃,于公于私都实在难以甘心。
他缓缓走向床边,凝视着陈毓乔沉睡的面容,心中满是不舍。抬起手,轻轻捋顺她额间的碎发,恨自己为什么偏偏生在皇家,连爱一个人都要受到掣制!
“你……该不会是在哭吧?”陈毓乔感觉手被握得又麻又痒,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段楚岳伏在自己床边微微抖动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我不过是普通的发热而已,还没死呢,你现在哭得有点太早了!”
段楚岳身子一僵,有些尴尬地直起身子,轻咳一声,“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有劳殿下挂念,我已经好多了。”陈毓乔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看见他便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突然一阵心惊,连忙看向别处……
感觉到他目光的灼热,嗫嚅着说道:“外面雨下得好大呢……你冷不冷?”
段楚岳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盯着她,那一副目光躲闪的羞赧模样不禁让人心中一荡,随即笑着说道:“冷啊!你都不知道!为了看你一眼,我在外面冻了多久!”说话间,脱掉鞋子钻进被窝,趁她愣神的工夫环住她的腰,将头埋进那温热的脖颈里!
颈间一阵凉意袭来,陈毓乔不禁鼻子一酸,怎么会不知道他跟了一路呢?尧旭时不时拿出来哄自己的点心,各式各样的蜜饯和漂亮的钗镮……纵使自己再愚钝也该猜到了!不然也不会同意父亲的提议,为了让他能安心回南离,吃下那颗让自己发热难受的药丸!那甬长而破碎的梦,带自己看遍两人短暂又痛苦的余生……
可是自己这颗棋子,实在不该妄图拥有这样炽烈的爱,不然将来留他自己在这世间,要如何活下去呢……
正疑惑着,为何她不像往常那般推开自己,一滴温热落在手背上,察觉到不对劲,心中突然一紧,坐直身体问道:“你怎么了?”
“你确实挺凉的,我都快要被你冻死了!”陈毓乔尴尬地笑了笑,却不知那湿润的睫毛和隐忍委屈的模样早已被他看在眼里!
“可是有人欺负你?”
“怎么会呢,大家待我都很好,这段时间以来,就只有你总是欺负我而已……”陈毓乔抿了抿嘴,平复好思绪,“嗯……你送的吃的和用的我都很喜欢,送的银子也收到了,只是……只是以后不要再送了……”
听着她似诀别般的呓语,段楚岳的眉头越来越紧,心也跟着越来越疼!
陈毓乔抬起眸子,望着他,眼神缱绻如水,就连眼角的那颗小痣也满是风情,想到此别即是永别,一滴眼泪不争气地划落脸颊……抬起手想要轻拂他的脸颊,终是悬于半空,不忍触碰,请将我抛脑后,快意余生,九泉下见你孤单,我必痛入骨髓……
段楚岳的脸颊慢慢贴近她悬着的手掌,四目相对满是不舍与深情,上一世的场景如碎片一般,聚集于眼前,只恨自己太蠢,纵使老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仍不能护她周全,两世宿命,偏要逼自己在所爱之人与芸芸众生之间做出抉择……
“几日不见,你变丑了……胡茬也有些扎手……”理智提醒自己不能再让他动情,抽回手,调侃道:“沧桑的样子,好像我爹爹……”
段楚岳被她突转的话锋呛得一阵干咳,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故作严肃地说道:“那便叫声爹爹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