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百廷耳边嗡嗡作响,仿佛一只被惊雷劈中的兔子,撑着柜台猛然站起来,结巴道:“你、你瞎说什么呢?”
气氛骤然松弛,贺琢哈哈大笑,一把揽过沈百廷,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呢,对了,老板,你在那小鹦鹉笼子外面挂一个我的牌子,以后谁想买你就就说这鸟有人要了。”
沈百廷麻木地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心头百感交集,撞上这傻大个,不知道是福是祸。
贺琢吹着口哨走出店门,随手把刚才要过来的电话号存到手机里,在输入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
店长叫沈百什么来着?
贺琢想了半天,最后输了一个“福”进去。
下次见面再问吧。
s星明令禁止公民在工作的时候露出自己的拟态,更是坚决反对利用自己拟态来进行工作,以往也不是没有“爱走捷径”的人利用自己的拟态偷偷摸摸跑到动物园去骗吃骗喝骗钱,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受到了严重的处罚。
近两年这样的情况好了很多,因为每个人分化伊始便会由政府被政府登记在册,分化形成的动物拟态身上都会带有政府所制定的独特标识,其目的不仅是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将这些人和普通的动物区分开来,更是方便在追踪调查时能够充分掌握所有信息。
不过,一切都由例外,就比如“西日”,就比如纪翎和……这个店里的其他员工。
沈百廷打开休息室的大门,里面静悄悄的,纪翎弯腰坐在一地狼藉之中,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他走进去,在纪翎身边缓缓坐下,两人一齐发出劫后余生的叹息。
纪翎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没人会知道,他刚刚只差一秒就破门而出,冲到两人中间说这不干沈百廷的事。
在那短短的几秒之间,他甚至无暇思考自己这一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现在想想,只觉得后怕。
半晌,沈百廷从口袋里摸出来几张钞票递给纪翎,开口说道:“给你,你今天的工资。”
纪翎扫了一眼,抽出几张装进口袋,剩下的又还给了沈百廷:“这些够了。”
“不,”沈百廷的眼睛里闪着真诚得有些诡异的光:“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今天晚上辛苦了。”
纪翎认真地转过来打量了他一眼:“你真受刺激了?”
“这话说的,”沈百廷用不舍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纪翎手里的钱:“我什么时候对你们抠搜过?”
纪翎掰着手指开始给他一件一件地算账:“厕所那些所谓精心裁剪的纸都是你点外卖赠的吧?前两天‘特意’新买的一批‘结实’的鸟站架其实是你用坏的雨伞杆子吧?上个月来福过生日你送的那个景德镇官窑烧出来的宋代青花瓷狗食碗其实是你在地摊上花三块钱套圈套的吧?”
沈百廷:“……”
“所以,”纪翎放下手指,用审视的眼神盯着沈百廷:“我劝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你又想干什么。”
沈百廷早知道自己根本瞒不过纪翎,索性“嘿嘿”笑了两声:“跟你商量个事儿,就刚才那个帅哥……”
纪翎半睁着眼睛看着他,没吭声。
“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你再骂他两句呗,我感觉他好像挺喜欢你骂他的。”
纪翎忍无可忍地把眼睛全闭上了。
第6章分化
稍稍平复了心情后,两人简单打扫了一下店里的卫生,再一抬头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沈百廷熄了灯,把最后一袋垃圾扔到街角的垃圾箱内,关上店面的卷帘门,有点担忧地看着纪翎:“路上小心点。”
天色已经全黑,只有微茫的光线从零星几家还开着的店面中裂出。橘黄色的灯光映在道路两旁种植的树上,树随风轻轻晃动,给纪翎的白衬衫也染上了一丝暗影。他回过身,无声地点点头,面容隐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神色晦暗不明,仿佛一副铅笔画。
沈百廷看着逐渐消失在街道深处的清瘦背影,发出了一声叹息。
马路上行人稀少,纪翎匆匆赶向最近的公交站。偶尔有醉汉横冲直撞地从马路上经过,在夜色下不受控制地露出拟态,嘴里发出可怖的“嗬嗬”声。
纪翎垂下眼睫,裹紧身上的校服外套,竭力往后缩。好在末班车很快驶来,纪翎上车投币,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向前开去。
在一片沉静中,纪翎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的一系列魔幻遭遇。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没绷住,笑了一下。
十点二十,公交车摇晃着将纪翎放在郊区的站台。纪翎单肩背着书包,绕过几条七扭八歪的小巷才回到家。
这是郊区的老房子,周围的建筑物拆的拆,毁的毁,这么多年只剩下这一个小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仿佛天外来物。
小区的大铁门早已断裂破碎,放在那里只能堪堪作为一个摆设,纪翎小心翼翼地绕过上面的缺口,走进最里面的单元,声控灯早就年久失修,往日只能靠着门缝中裂进来的一丝月光照亮上楼的路,但是不巧今天是个阴天,月亮都隐藏在云层后面,他只能凭着感觉摸上楼,还得靠着听觉避开那些裂痕斑斑污秽不堪的砖板。
终于到了五楼,纪翎揩去额上渗出的汗水,轻叹一口气,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防盗门还是反锁着的,里面一片漆黑,一只手“啪嗒”一声打开了客厅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