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后也曾将那些香粉交予太医署和尚药局的查看过,确是无毒,也并非是什么贵重的药材所致,只是太医署觉得,这美容养颜的方子,实在称不得上医术,故而从前一直趾高气扬,不愿研制这些。见宫中贵人们看重这些,太医署试图拿了东西回头多做些孝敬贵人们,岂料皇后却不许了。
得了桑榆的新东西,皇后自是又要进行一番赏赐。桑榆这一回,却是回绝了。
“这是为何?”许贵妃有些好奇。前几回的赏赐,她从来不曾回绝过,听闻拿回去的东西大多分装了送人,只给自己留了部分说是日后填充嫁妆。
桑榆也不拐弯抹角,起身直接就跪在了皇后身前,磕头道:“皇后,贵妃,民女想向两位贵人,求一份恩典。”
从麒麟殿出来,桑榆靠坐在肩舆上,抬手捂着眼睛,神色不明。抬肩舆的两个宦官一言不发,只默默往宫门外走。
麒麟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重屋内的皇后贵妃,只有她们身边的女官才知道。桑榆求的这份恩典,说大不大,说小却又不小。她甫一开口的时候,女官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皇后的脸色都变了。
“你求的这份恩典,是为了别人?”
“六年前,民女随阿姊嫁进虞家,受虞家叔父叔母和兄长们照顾。一晃眼,六年过去了,民女终于有了能耐,能为阿姊和虞家求上一份恩典……还了这一份恩情,民女便能彻底放下,靠自己过活,再不必赖在虞家。”
大约是因为在柳娘子身边呆久了的关系,如今的桑榆,比之从前,再不会掩盖骨子里的自我——她要彻底地脱离虞家,还了这份情,也许就再不用觉得自己对虞家,对阿姊有什么愧疚了吧。
“你可知,这份恩典,即便是本宫,也不一定能从圣上那里求下?”
皇后的话,说的也是实话。桑榆自然也这么想过,可试过总比没试过来得好。
见她应声说晓得,皇后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许贵妃眼中也带着不解,可左右还是那句老话,强扭的瓜不甜,既是无心,又何必强求。
皇后答应了,只说这事她自会同圣上讲,至于能不能成,却不是她三言两句便能代替圣上做决定的。
可得了皇后的这一句话,桑榆多少心安了。
“谈二娘?”
时任卫尉卿的孙青阳,比起秘书少监虞闻,在宫里头到处走动的功夫可比他多得多。见着坐在肩舆上的小娘子,孙青阳眼前一亮,乐呵呵地走过去打招呼道:“难得竟能见着小娘子你进宫,今日又为贵人们送了什么香粉膏方?可有方子能让外头那些漂亮娘子更喜欢我的?”
桑榆偶尔也跟着柳娘子去宰相府,自是从柳氏那儿听到了不少孙青阳在外头的事。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桑榆放下手,睁开眼,抿着嘴角点头:“郎君只凭一张脸,便可颠倒众生,又何须旁的什么东西,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
孙青阳原还想再逗弄她两句,可抬眼瞧见桑榆那双眼睛,蓦地就没了声响,半晌才道:“走吧。”
抬肩舆的宦官忙称喏,抬着桑榆就继续往前走。
等肩舆从视线里离开,孙青阳抓抓后脑勺,直接就去找了虞闻,开口头一句便是:“二娘从麒麟殿里出来,眼睛又红又肿,该是哭过了。”
第50章 沐皇恩(二)
后来几日;桑榆一直没回过虞家。
桑梓起初还有些担心;可遣了人去柳娘子那处询问,柳娘子夫妇二人却是闭门不见;再三追问下,门房才说二娘是去外头添置草药了。
虞闻这几日也没怎么好过,秦氏不愿见他;虞安更是憋着一肚子的气。他叹了口气,索性也接连几日没回过家;直接在司部内住下。阿瑶担心地茶饭不思;说什么都要跟着过去服侍,却被沈婆子冷嘲热讽了几句,这才消停了一些。
这日虞闻下了朝,直接回了司部内,跟同僚们一道用了早饭,一直忙碌到傍晚,这才想起该回家一趟了。
到了正门,虞安从门内照壁后转了出来。虞闻看着他:“散衙了?”
虞安摸了摸后脑勺,微微点头。
虞闻从他身边走过,绕过照壁,正堂内虞家郎君们齐齐坐着,目光沉沉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虞闻走进正堂,扭头向虞安问道。
虞安抬眼看了看他,小声说:“刚才来了一道圣旨……是圣上给退婚的。”
虞闻皱了皱眉,他几天前求见圣上,想求圣上收回成命,圣上却摇头不许,更是接连几日不愿私下召见。如此,突然来了一道圣旨,还是退婚的,他心底自然觉得奇怪。
虞闻道:“那圣旨写的什么?与宋家退婚了?”
虞安点点头,眼底带着些许笑意,却又不敢在阿爹和兄长们面前肆无忌惮的表露出来。“六哥,圣旨上说了,虞宋两家这门婚事,既然撮合得差强人意,那就不作数好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没得道理让俩家硬捆在一起。”
虞伯钦咳嗽两声,问道:“这圣旨,是六郎去求来的?”
这一道圣旨,来的着实有些古怪。
毕竟,君无戏言。按理说,之前赐婚的圣旨以下,想要收回是很困难的事。虞闻甚至已经做好了要被圣上狠狠训斥一顿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