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谈娘子特地吩咐厨房做的糕点,老夫人尝尝吧。”侍娘还有些胆怯,捧着盘子不敢太靠前,“谈娘子说,老夫人的消渴症已经很严重,若是再不注意饮食,吃太多的甜点,这病就更难好了,所以特地吩咐厨房做糕点的时候,少放心糖。”
一听说糕点少放了糖,常老夫人的脸色就变了。那侍娘吓得就跪倒,捧着糕点的手一直在不停地发抖,低着头,把盘子高高举起:“谈……谈娘子说了……老夫人一定会……一定会喜欢这糕点的……老夫人不如先尝尝吧……”
常公一怔,知道这是那位谈娘子的好心,随即劝道:“阿娘不如尝尝,儿闻着这气味香得很,估计味道也不会太差。”
常老夫人闻言,略微皱眉,到底还是张嘴让常公喂自己吃了一块。
这几日,桑榆白天去到太子洗马府给常老夫人看诊,黄昏时又匆匆回到虞家,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一步也不往外踏出。
袁氏找过她几回,后来实在是因为宋凝脂这个不安分的,回回都要跟着一道过去找桑榆,迫不得已只能用过膳后变关了自家院子,坐在廊下逗鸟耍乐。
这日,袁氏依旧坐在廊下逗鸟,桑榆来了。
自从几个孩子的爹过世之后,知道阿娘成日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三个小娘子,清楚地认识到还是小姨可靠,于是便成天跟在她身后,做了三个小尾巴。
桑榆过来找袁氏,身后自然而然跟了三个孩子。
“好在四儿还小,不然也学他三个阿姊的模样,成天跟着你,我看你要如何是好!”
袁氏倒了杯茶递给桑榆,转头命人带三位小娘子下去玩。
桑榆笑道:“四儿好动,现在有奶娘抱着都不安分了,只怕再长大一点,大嫂要多费点心帮着阿姊照顾照顾了。”
听桑榆提起桑梓,袁氏难免要叹息一声。
这好端端的人,成亲这么多年,夫妻二人一直是感情不睦,孩子都生了四个了,却又变得争锋相对起来。
结果,人一死,什么都没了,心却疼了起来。
“我过两日就该回大都了,阿姊和四个孩子,日后还要大哥大嫂多费点心照看。”桑榆微微叹气,“也不求他们四个将来能有多大出息,只要能照顾好阿姊,便足够了。”
虽隐隐听人说这对姐妹俩早就吵崩了,可袁氏看着,却觉得分明还是感情很好的,不然桑榆又怎么会对四个孩子照顾有加,甚至还委托她多照顾照顾他们母子几个。
“你阿姊的神志还不大清楚,你……你不多住几天再回去?”
“阿姊身边有人照顾,我留下也没多大意思,况且,药方我也留下了,师公答应会时常登门,来给阿姊号脉看看境况的。”
前一刻还觉得姐妹俩吵架是个传闻而已,后一刻,袁氏就愣住了。
桑榆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大都,她是要回去的,而且不会再因为别的什么事拖上几天。桑梓身边有人照顾着,也不差她这一个,就连单大夫都已经答应帮着她看顾一些。
袁氏很想问桑榆,你是真的和桑梓吵得生分了,不打算再照顾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逼不得已得快些离开奉元城。
可这话,终究没有问出口。她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对姐妹俩之间的关系太复杂。
廊下的鹦哥学会了新的诗,在笼子里扑扇着翅膀,趁着她二人各自噤声吃茶的功夫,张了张嘴,大声叫了起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袁氏原本心里还沉甸甸的,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应该劝劝这对姐妹,结果被自己养的这一对鹦哥折腾的,一口茶差点就喷了出来。
桑榆淡定地抬起头,看了眼廊下挂着的鸟笼,笼子里的两只鹦哥还在扯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念诗。
“之前在大都的时候,皇后命人千里迢迢送了我一对芙蓉鸟。”
袁氏正打算起身去逗鸟,结果听到桑榆的话,顿时愣在原地,回过头,迟疑地看着她:“皇后……送了你芙蓉鸟?”
桑榆颔首。
“芙蓉鸟娇贵,一不小心就容易养死了,她将这样的东西送给你,只怕是想着在你身边安置陷阱——这是皇后所赐之物,同那些赏赐的玉石器皿一样,一旦出了什么事,那都是要问罪的……”
桑榆自然也有猜想到这一点。廊下的鹦哥肆无忌惮地怪叫,蹦跶来蹦跶去,比起她养在大都的那一对芙蓉鸟要活泼好动地多。
桑榆看着鹦哥,良久,才道:“皇后在我身边安插了探子。”
袁氏大吃一惊,脸色刷得就白了:“那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