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灌言毕,只看见他前面的那名大臣脸上一阵抽搐。按理说,何灌是自己举荐给宋徽宗的,对自己好说歹说多少都应该有点知遇之恩吧,可何灌不帮自己说话竟然帮着别人说话,于是那名大臣眼睛余光狠狠瞪了一眼何灌。
不过何灌的回答却是大大出乎赵枢的预料的,何灌身为沙场宿将,其秉性耿直,在后世的文献当中可见一斑。何灌在西边与西夏交战多年,西边的局势他最清楚不过,赵枢只是想让宋徽宗给他一个实话实说的机会,不至于让西军主力尽数南下,未曾想这家伙居然建议宋徽宗将西军主力留在西北屯田,又要平定梁山、方腊,还要在此之后调兵入关反攻西夏。
这似乎与自己的打算已经差不到哪儿去了,以至于赵枢现在认为何灌是不是会读心术,不过话说回来,何灌虽然秉性耿直,但其人也不傻,那名大臣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既看懂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反而还要帮自己说话,这实在说不过去。
看来,何灌的话也确属实情,赵枢不禁为他赞了一个大拇指,这特么也太有职业道德了。在场的人都看得明白赵枢现在的想法,唯独何灌却还要这样做,真是彰显了一名沙场宿将的风度。
“启奏陛下:既然连何将军都如此说了,那这西军万万是调动不得的。所以,正如何将军所言,要处理梁山、方腊贼寇,而前些日子殿下所说的招安梁山以克制方腊之法,虽为上策,但招安旷日持久,无法达成从之效,只怕届时梁山还未招安,这西边又要告急了!加之,梁山贼寇向来彪悍,不服朝廷官府,招安之后怕是养虎为患,再者,梁山贼寇向来吃硬不吃软,只怕招安难以成效。故,微臣建议,从河东、河北诸路调集官军弹压梁山,剿灭方腊,而后增援西北官军!”众人沉默了些许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高俅突然站出身来咬牙切齿一口一个梁山贼寇的说道,说着,眼神不由得瞟了一眼赵枢。
高俅说完,赵枢顿时感觉心累,这简直就是赶走豺狼又来虎豹。不过仔细想来,这也无可厚非,就像《水浒传》故事里面所陈述的那样,梁山宋江兄弟跟童贯都有莫大冤仇,尤其是林冲这些人,被逼上梁山之后的每一次行动几乎都是在针对高俅,尤其是不久之前梁山军攻破高唐州,杀高俅之侄高廉,让高俅大为光火,于是更加坚定了双方的对立局面。
现在高俅对梁山是欲除之而后快,但凡有一点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而赵枢原先的计策跟高俅的意愿多少是有一些违背的。
赵枢也不能示弱,至少他觉得蔡京肯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在自己苦想对策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后世自己钟爱的电视剧《亮剑》中,曾有这样一个对白:李云龙团部与日军联队遭遇之时,后方****晋绥军358团团长楚云飞就打算用炮兵支援李云龙,却被其参谋以国共殊途为由制止,楚云飞叹道:“这样损失的只是中国自己的国防实力!”
想起这段对白之后,赵枢也如法炮制,站出身来,说道:“启禀父皇!梁山贼寇素来凶悍,前几次官兵围剿都是大败亏输,若要再调官兵围剿,就算攻破梁山,到时候也只怕死伤无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千里白骨再加上官军还要从平方腊,只怕这两拨贼寇一灭,我官军也是元气大伤,没有任何能力支援西军反攻西夏了!只有以贼制贼,方能保存我官军之最大实力而使贼寇皆同归于尽!”
宋徽宗静静的看着下面的臣子,一直都没有说话。在赵枢把话说完之后,蔡京也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不表任何看法,摆出一副既不支持赵枢也不支持蔡京的态度。赵枢根本弄不懂这条老狐狸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而何灌前面的那名大臣,尽管现在和赵枢已经不对付了,但跟高俅等人更是死敌,在他看来赵枢跟高俅本来就是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现只不过是双方出现某些利益上的争端而搞出现在这种局面。赵枢和高俅狗咬狗一嘴毛,他倒是在一旁看得乐呵呵的,恨不得两人在朝堂上吵个你死我活最后打起来才好。
倒是何灌,在赵枢说完之后对他的眼神露出一丝惊叹,不过转瞬即过,自从宋徽宗赦了他言过无罪之后,在赵枢和高俅吵得喋喋不休的时候,突然进言道:“启奏陛下!殿下所言甚是,若以官军强征梁山、方腊,也只是徒增伤亡!加之,河东河北虽于北方辽国长期处于和平之态,然其内暗流涌动。只是未生大规模战争,辽兵长期寻衅于边,每逢季节便兵深入内地打谷草!若在此时仓皇将河北、河东诸路官军南下,则两地将动荡难安。更何况,调度各路官军千里迢迢,南征北战,国库粮饷怕是消耗即动辄百万。故,末将附议殿下之策,以贼制贼!方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何灌把话说完,不仅是高俅不高兴了,就连他前面的那名大臣脸色也显得极为难看。
“何将军!你此话何意?难不成是说我大宋无兵可调了吗?非要以贼制贼!用那些杀官兵灭官府的大逆不道的梁山贼寇吗?”
“高大人不必如此,末将只是陈述一下实情罢了!”
“哼!陈述实情?你一个小小的武选登第的武夫有何资格在此议论朝事?”
“末将只是奉陛下之命,言过无罪!”
。。。。。。。
高俅突然把枪口对准何灌,赵枢只觉得一阵轻松,这高俅这三寸不烂之舌也不是吹出来的,也不是谁都能说得过的,反正他是自认不敌。
就在赵枢暗叹轻松、何灌高俅吵得如火如荼之际。
“啪!”
只听龙案上传来一阵巨响,只看见坐在龙案前的宋徽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鼻子里冒了两口气,然后骂道:“好了!吵什么?!你们把朕的书房当成了街边巷市不成!?”
连宋徽宗都感觉到了一个脑袋两个大了。宋徽宗火,高俅、何灌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高俅的余光瞪了一眼何灌,何灌装作没看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待宋徽宗气消停了片刻之后,只见向来沉默寡言的赵桓站出身,进言道:“启禀父皇!五弟和高太尉之间各执一词也各有道理,儿臣到有一策。”
“你说吧!”宋徽宗不耐烦的说道,别人的话他可以不听,但自己的嫡子,未来的继承人的话他还是要听一听的。
“既然五弟和太尉都各不相让,倒不如先行五弟的办法,五弟代父皇前去招安,实在不行就按太尉所说的办,调大兵将梁山彻底铲除!”
赵桓这么说也只是对之前赵枢附和自己的一个回应,但说起这个办法,也只是他并不想完全支持赵枢。
赵桓把他的计策说完,蔡京浑浊的那双老眼中顿时精光四射,同时也被宋徽宗给捕捉到了,问道:“丞相怎么看?”
“启禀陛下!太子所言甚是有理!老臣支持太子的计策!”
蔡京这话说完,高俅心里就像火山喷、火星撞地球那样崩溃,这件事自己本来是毫不退让的,可自己的老大不帮着自己,竟帮着太子。他的脸上顿时一圈黑线。
宋徽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恰在此时,蔡京再次上前进言道:“只是正如何将军所说,河北河东诸路官军要应付打谷草的辽军,只怕暂时调动起来没那么利索,兵马粮草无法按时到位。郡王殿下贵为皇子,稍有不测便是满盘皆输啊!再加上前些日子西夏元昊堂出刺客行刺殿下,只怕殿下此次梁山之行凶险万分呐!”
“丞相言过了!这招安梁山又不是出使敌国,梁山在我大宋境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何凶险可言的?再说梁山四周不是也有大军保护殿下安全的吗?”何灌身前那名大臣白了蔡京一眼。
“丞相说得对,此事非同小可,连堂堂天子脚下、帝王之州的汴京,西夏人都敢来行刺更何况外地。梁山四周那些官军连个小小的高唐州都守不住,如何能够承担殿下安危之责?”说到这里,何灌也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围剿梁山的那些官军。
听他们说得,赵枢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汗毛倒竖。好好的一个招安,被他们说得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一样,梁山好汉有那么可怕吗?后世小说、电视剧和史料都不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也明白,蔡京这么说是在为自己办事,要兵这件事到现在为止自己都还没有开口。
“丞相不是赞成五哥去招安梁山吗?既然此行凶险万分,那丞相可有什么办法不成?”听到赵枢此行凶险万分的时候宋徽宗也是急了,问道。
“办法不是没有,如今围攻梁山的官军疲弱,无力承担殿下安危的重责。但是在此之前,殿下遭遇行刺时,金枪班、捧日营官军拼死相护,不仅鉴其忠心可嘉,其战力之强悍也可见一斑,连西夏元昊堂高手出动都不能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