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遥的头发在铃铛的哭声中剃光,顶着光头穿着一身华服着实不伦不类,她换了身素净的衣物才去接见谢绎。
谢绎看着光着头朝自己缓缓走来的商遥,没有了头发,五官以及脸型更加清晰直观,虽然已经得知她把头发全剃了,但头一次见还是感到有些震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贵妃娘娘着实勇气可嘉啊。
商遥走上前来:“你这样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谢绎回过神:“没有,只是觉得娘娘是聪明人。”
商遥眨眼:“我这样是不是更好看了?”
谢绎:“……”
商遥摸了摸头:“人美没办法,即使是光头,我也是天下最漂亮的光头。”一顿,“大王派你过来的?”
谢绎点头,身子一错,:“这是大王赐给你的。”
两位小黄门立即上前一步,商遥看清楚他们手里的东西后微微变了脸色,这是凉王要赏给她的吗?身为一个尼姑从头到脚的行头还有配备的木鱼,凉王真是有心了。不过令她不高兴的不是凉王如此“贴心”的举动,而是他派了谢绎过来,就好像你要上吊,心上人不但不拦还帮忙给你找绳子一样,她说出家,谢绎不拦,还帮着凉王送她木鱼。商遥拿起那只木鱼摩挲了下,很常见的木材,还有些咯手,看起来像是新的。谢绎突然道:“娘娘知道木鱼的由来吗?”
商遥一愣:“不就是出家人用来敲打诵经念佛的吗?”
谢绎道:“相传鱼日夜不合目,所以刻木像形击之,用以警惕众人不可昏沉懒惰,应该昼夜精勤修行佛法,大王赐娘娘木鱼就是这个用意。世人多昏聩,娘娘脱离凡尘,没事应该多敲敲木鱼,或许能敲出一条明路呢。”
商遥听他说得玄之又玄,难道是想告诉她什么吗?她沉思片刻问:“什么才是明路呢?”
谢绎笑得颇含深意:“成佛之路啊。”
商遥:“……”好想打人,沉默了会儿道,“我倒没看出寻侯还崇信怪力乱神这一类的。”
谢绎道:“佛法有精妙之处,木鱼亦有精妙之处。娘娘应该多参悟参悟。”
商遥忍不住轻声问他:“我出家寻侯是不是挺高兴的。”
谢绎哑然:“怎么会,出家是娘娘自己的意愿,我只是替娘娘开心。”
商遥沉默,看来他对自己真的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否则怎么会用这么轻松坦然的态度面对她的出家。
——
魏军和鲜卑联合夹击的消息传播开来,弄得整个大凉人心惶惶。凉廷站出来信誓旦旦说魏国绝不肯能打进来,想以此安抚民心,不过效果似乎不怎么管用。百姓对政府充满了不信任,那这个政府离灭亡也不远了。
更何况还有鲜明的对比,魏国每攻下一座城池,就开仓放粮给灾民,军纪严整,不乱杀无辜,不扰民,据说魏国的皇后还曾亲自布衣施粥。
他们攻城还是其次,最主要攻的是人心,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来得可贵,不少百姓,残兵,流匪纷纷前去投诚,民心所向则无敌,魏军以摧枯拉朽之势长驱直入,凉军溃败如山倒。就连凉国的军事重镇南郡城也只撑了半个月,最后周太守——周重抵抗不住,率领残兵弃城而逃。
这只用了短短两个月。
魏军趾高气昂地兵临梅陇城下,魏太子亲自出征,士气不可谓不高。
凉王早前就将所有兵队主力全部调到梅陇城中,并牢牢封锁了四座城门,坚壁清野,做好了全面防御,气势汹汹的魏军几次大规模进攻都无功而返,折服在固若金汤的梅陇城下。
凉王是打算采用拖延战术,魏军劳师远征,虽一路凯歌,士气高涨,但日久疲乏,此刻深入敌方腹地,粮食的供应也是颇为棘手的问题。
凉王就是料到这点,打算拖垮魏军。梅陇城内有巨大的粮仓,可支撑城中人吃三个月还有余呢,而魏军呢,没准再过几天就断粮了。
魏军一连攻打了几次也有些疲了,整军休整,在城外安营扎寨起来,显然是打算打持久战了。
两军就这样耗着,城内风雨飘摇,人心惶惶,平日繁华热闹的集市连行人都很少看到。别说宫外了,就连后宫也是乱做一团,据说有两个不懂事的宫女怕被战事所累,商量着怎么逃跑。恰被巡逻的侍卫听到,一通报上去,凉王亲自斩杀了那两个宫女,并召来后宫所有人,厉声道:“真以为寡人穷途末路了?你们懂什么,都给我安分呆着,谁要跑寡人就杀了谁!什么魏太子,老子让他有去无回!”
众人吓得禁若寒蝉。
商遥剃度出家后,不再适合住在奢华富丽的黛春宫,于是迁往明顺斋,整日敲打木鱼,装出与世隔绝的样子来。朝中局势正处于变化莫测之际,商遥不便出门,便让铃铛每日抱着狸奴出去溜达,实则去探听消息。天下人皆爱八卦,幽禁在深宫的宫人尤爱八卦,时常在后花园里溜达,总能听到一些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