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能多领半个工分,还能多吃顿饭,田恬也心动无比。不过她现在是生活组的,要想再回生产组属于人事调动,需要领导的批准才行。
&esp;&esp;“你想去修路?!简直是胡闹!”她这种荒唐的想法,让一向良善示人的高原,都忍不住想训她两句。
&esp;&esp;“农活你都拿不起来,还想去挖渠!你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吧!那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活儿,一个小队承包多少米,再平均分配到每个队员身上。这可不像大集体劳动,能拖能靠,能偷懒,能耍滑。你去,别沟没挖多少,再把自己埋那!
&esp;&esp;而且你们队的胡军,向上面申请去挖最难的河滩附近的路段,那里一挖都是石头,一管锹下去,手都震麻了。他还说保证完成任务,那劳动强度更得加大一倍,我这个老爷们儿听了都头皮发麻。你要觉得你能干的了,我就给你弄回去!不过你自己选择回去,不管中途你是死是活,工期一点不能耽误,牙咬断了也得给我含血咽肚子里去。
&esp;&esp;现在都知道修路管两顿饭,我就把你弄回生产队去了,你如果完不成任务,那谁都知道我假公济私了。”
&esp;&esp;田恬被他打击的,脑袋都要插地缝里去了,说实话,他说的这些要求,她好像哪个都做不到。但是管饭还加工,这种诱惑真的让人无法抗拒,更何况她都好久都没吃饱过了。
&esp;&esp;高原看她耷拉着脑袋一副讨债熊样,真的气不打一处来,这小丫头就是有办法让他又爱又恨。就算气的牙根儿直痒痒,可是有好事的时候,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esp;&esp;“高大哥,这是组织上奖励我的特供粮票,荣誉归我,奖励归你!”说完后,田恬从挎包里掏出那两张特供票,双手拿着,特别郑重的递给高原。
&esp;&esp;很多年以后,高原依旧能清晰的记得,田恬今天鲜活美好的样子。她穿的是手工的黑色拉带布鞋,白色衬衫绿色军装裤,斜挎着劳动布背包,两条大辫子乌黑黑的,一脸甜笑的喊他高大哥。
&esp;&esp;所以就算以后的日子,田恬有再多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待她依旧如初。因为最美好的她,也曾毫不保留的对着他肆意绽放,是他没有小心呵护。
&esp;&esp;高原推回她握着特供票儿的手,说:“我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用不上这东西。你给家里寄回去吧,他们在城里不好搞吃的,手里有这两张票,关键时刻还能应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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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话是这么说,要是平常年景她也就不让了,可是现在人人都吃不饱,一粒粮食都是珍贵无比。这两张票儿,就是二百斤大米,何止是能应急啊,简直就是救命了。
&esp;&esp;“高大哥你还是拿着吧,你这么帮我,已经非常感谢你了,哪能让你白忙活一场。”虽然她也心疼,但是细水长流的道理她还懂。
&esp;&esp;听她这么说,高原板起脸,假装生气的说:“你就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纯洁的革命友谊么!同志之间互相帮助,还说什么白不白忙乎,都是应该的!你也不要有负担,这都是你应得的,我也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而且这票我真没用,跟你交个实底儿,哥家里现在还有余粮呢!
&esp;&esp;你想啊,我不是吃食堂,就是跟着领导,前两年还常驻在外面学习,这两年的粮食基本都积下了。这可是个秘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esp;&esp;“不会不会!我做梦都不会说的。”
&esp;&esp;我的乖乖,两年的存粮,他一个壮劳力还有公职,那得是多少粮食啊!如果灾害有三年,一家人省着点吃,完全可以有惊无险的渡过去了。这能救命的东西,他存了这么多,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后果。
&esp;&esp;高原状似随意的拍拍她的头,很有长辈的和蔼可亲,笑着说道:“也不用那么紧张,我是人民培养出来的干部,人民如果有需要,刀山火海也敢闯,更何况是点儿粮食。你以后要是有困难了,也来找我,高大哥养你个吃猫食的小丫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esp;&esp;那得多大的脸啊,能在粮食紧缺的时候上人家吃饭去!不过真有活不下去的那一天,这也是一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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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们一大队的水渠快要竣工的时候,二大队提前完成了引河入田,这时候人都特别看重荣誉,特别还是集体荣誉。每个人都有之争!水渠深挖一尺,造福后代十年!所以,同志们!我们要在现有的基础上,将水渠扩宽、挖深,你们能在原定的时间内,完成组织上交给你们的这项任务么?!”
&esp;&esp;刚在领导跟前露了脸儿,支书现在干劲儿十足,卯着劲想要带领一大队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
&esp;&esp;上面一句话,底下忙断腿,为了抢进度,生产队员们吃住都在水渠里。而且男女都是一个待遇,大家伙儿头巾一包,一个个跟土耗子一样,也分不清谁是谁,是男还是女了。
&esp;&esp;因为长时间不停歇的挥舞锹镐,那一双手没得看,带着手套,水泡还是一层又一层。两个膀子没碰没打,就青紫青紫的,一摸胳膊,都跟铁一样硬棒。大家伙儿吃饭拿干粮都费劲,好多人站在渠里,把干粮放到坑边上啃着吃。
&esp;&esp;因为两三天没回家,就不说脸和身上怎么埋汰了,牙上都是一层土,吃饭一咬都‘咯吱咯吱’的,鼻孔都让灰土糊的找不到了。
&esp;&esp;看到他们有的人吃吃饭都倚着土包睡着的,田恬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为了所谓的集体荣誉和建设新祖国的理想,他们真的能为革命事业献身而毫无怨言。这种崇高的思想境界,是田恬这个习惯自扫门前雪的现代灵魂理解不了的,她敬佩他们这种勇于奉献的精神,没有他们的付出,就没有后来人的幸福生活。
&esp;&esp;但是,让她也这样一切为了人民为了国家,抱歉,她真的做不到。先说她吃不了这个苦,而且也忍受不了没有回报的付出,现在她无比感谢高原坚持没让她来挖沟,不然准得照他的话来,她直接就得埋到这里了。
&esp;&esp;现在来挖水渠,别看说是管两顿饭,但粮食定量每天都在减少,真正的干货就那么一点。怕大家体力跟不上坚持不下来,支书咬咬牙,把那些半死不活的红薯秧都挖出来煮成菜汤了。这要是换成以前,可是猪都不吃的东西,可现在一天一个壮劳力就六两的粮食定量,还都是粗粮,一个月还不不足二十斤。强度劳动,加上营养缺乏,很多人都眼见的瘦弱下去,腿软走不动路,再不吃点别的东西找补,别说干活了,离死也没多远了。
&esp;&esp;幸好兵团领导很负责任,不知道在哪弄了一车的盐,每天都让个个大队食堂煮一锅盐水野菜,总归能给大家补充点体力。
&esp;&esp;二大队那边敲锣打鼓的庆功,还没等乐呵呢,就闹出事来了,听说还打死了人。六大队和二大队的田地是挨着的,但如果要从柳河引水,也是从河边先修到二大队,再经过他们的责任田,最后才是六大队的天。
&esp;&esp;六大队的人就有点小聪明,他们想等二队修好水渠,我们接上再修过来多省事。没想到二队不愿意让他们占这个便宜,非常坚决的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可这时六队再重新修渠已经不赶趟了,就想用强的。二队也没有省油的灯,两队人就捂扯一起去了,因为修渠,大家都拿着镐把铁锨,打急眼了也没个轻重,直接把二队的一个小队长脑袋给掀开了。
&esp;&esp;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老周屯子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出来了,把六队闹事的那帮人都围上了,非要把他们活点了天灯。
&esp;&esp;当时两队刚闹口角的时候,附近收到信的几个大队领导就都过去了,有他们在中协调,肯定是不能让他们把事情闹大的。但六队把人给打死了,肯定得给个说法,特别是那个小队长的家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时间闹闹吵吵的,来回扯皮也没个结果。
&esp;&esp;当初田恬得了个人三等功的奖状,去照相馆拍个照片做纪念,这几天可以取了,顺便给家里寄一张,这都是田家以后的政治资本保命的护身符。不过有了之前做牛车的经历,和走路回来的血泪史,田恬打死也不想再腿儿着去城里了。
&esp;&esp;高原隔三差五就会去城里办事,就说带着她一起去,没想到碰两个大队闹矛盾,都下午两三点了才回来。
&esp;&esp;“要不就明天再去吧,回来就得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