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看着桌面上的一摊粉末,兴致勃勃。
张广厚注视着宋钰,但他并没有从这年轻人眼中看到却不是慌乱。他当年就是凭借这一手驳元离甲折服无数人,从而力排众议坐上海客王的宝座,结果在这年轻人眼中却成了街头卖艺的小把戏,这对他来说有种明珠暗投的屈辱感。
宋钰极力保持着自己无知无畏的笑容,心中却是翻起惊天波澜,这样随手将杯子震成粉末他也能做到,让他吃惊的是压根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真元波动,直到这一刻他才将来天海楼后所有的事飞快在脑海中回忆一遍,作为刀客的左都始终不愿下重手伤人,答案也呼之欲出。
宋钰选择天海楼也是有考虑,能在这里吃早茶的人非富即贵,只有这里才能找出够分量的人,他也确实存在钓大鱼的心思,可是咬钩的不是大鱼而是龙鱼,这明显超出了宋钰能够掌控的范围。
“说吧,我在听!”张广厚微微后仰,将身躯完全靠在椅子靠背上,开始思考着用什么样的方式杀这书生比较合适,杀人其实很简单,他身后这些人,每一个都可以将这事办得极好,但在此刻张广厚看来,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这书生自己从这三楼跳下去,可是如果只是摔断了手脚,岂不是还要再杀他一次?
张广厚身后的人群悄然分开,一个裹着劲服的女子从分开的人群中走过来,如一只悄无声息的黑猫般出现在张广厚身边,这女子年龄约莫在二十岁上下,脑后扎着马尾,一走动起来头发也跟着左右摇摆。那女子大咧咧地朝张广厚叫道:“义父!”
张广厚点头唔了一声,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衣云听说有人在这里生事,我担心会扰了义父兴致,所以赶过来看看。”衣云说话的时候不时那眼睛瞟着宋钰。
张广厚又扭头看了宋钰一眼:“你认识这家伙?”
“《北域佳人》和《天仙子》就是出自这书生之手,以前在乐坊见过这人一面,难道就是这书生生事?”
张广厚终于认真地打量了宋钰数眼,宋钰容貌并不出众,勉强和俊朗沾得上一丝关系,但绝对是那种丢在人群中很快就被会遗忘的那种,衣云从天关城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向他唱起过这首歌,说实在的第一次听并不算动听,而且音律不齐,但接下来的几天他脑海中一直在回响着这种调子,就像着魔一样,心中一默便有画面跃然脑海,在闻所未闻的西子湖上,一个俏丽青春的女子撑着竹蒿随波而行,那如一束阳光的长发在暖风中摇曳生动第一次,张广厚生出一个念头,要去天关城看看那绝世而独立的乐坊女子——月娇。
只一眼就够了。
可惜没多久就听说月娇是弱水的杀手,死于跳月节上,留下的只有那半阙《传奇》。
张广厚还没说话,衣云却冲宋钰微微颔首致意,像模像样地拱手叫道:“宋先生。”
宋钰暗自苦笑,这女子一声杀气毫不遮掩,叫出这声先生便显得更加不伦不类。罗雅丹却是警惕地注视着这忽然出现的女子,平心而论,这个叫衣云的女子身材精致,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韵味,容貌也算姣好,但总是给罗雅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衣云俯身在张广厚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张广厚闭目点头。
衣云再冲宋钰说道:“鉴于以前罗氏买卖行也是麦盟的一份子,麦盟既然收了月供却没有做到相应的庇佑,麦盟也有一定的过失,但其根源不再麦盟。我爱惜先生才华,若先生这样死于争斗之中,怕是可惜,所以今日这事我请示义父后,暂且作罢。”
此话一出,最先表示反对的却是身后那些青皮,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直视张广厚问道:“海客王这是何意?张大哥尸体尚温,你们却要与这杀人凶手握手言和?”
连宋钰也觉得这转变似乎有点突然,回头望了望罗雅丹,但罗雅丹一样茫然地看过来。
那家衣云的女子转头望着那人:“罗成是水磨王的门下,义父本就没有出面的必要,只是大家同为麦盟一脉,既然遇上了自然要问个明白,这人虽有过失杀人,但说到底也是麦盟的主顾,罗家出事他们来追问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怕是你看上这细皮嫩肉的年轻书生了吧?张衣云,别忘了你现在是友情公子的未婚妻,难不成还想将这书生收入自己帏帘之中……”那人还没说完,张衣云手中已经抓起一把筷子,就要反掷过去。
张广厚轻轻说道:“放下。”
衣云豁然而动,果真将握在手上的一把筷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