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天色渐渐黯淡,遥远的江上灯火摇曳,跳跃霓虹璀璨明亮,大半边天浸透在紫粉的夜景里,美得光怪陆离。
程希觉抱着手臂,半靠在办公桌沿,静默盯着天光。
等待消息这段时间,他仔细回忆了这段短暂仓促的婚姻,毫无疑问,顾渐不喜欢他。
合约里写得很清楚,这场婚姻是责任,是利益的勾结,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只是白纸黑字的条框,顾渐完成了他的责任,潇洒地摆脱枷锁离开。
程希觉却陷入虚幻的幸福里,一同回家见双方父母、一同吃早饭、秘密地接吻、调情、顾渐带他回到于晓的收容所,敞开心胸告诉他过往的经历,就像一对真正相爱的情人。
纯粹的利益关系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程希觉理性剖析回忆,试图找出那个节点,想起的却是吉光片羽般的散碎片段。
顾渐恬淡的脸漫不经心地喊他老公,懒得倚在车上闭着眼就能睡着,漂亮的唇齿像尖刀锋利,每次都能精准地惹他不悦,夜灯下顾渐睫毛温软绒绒,颤抖的腰身像崩溃的河流,总是装乖,可使起坏来一点都不手软。
太多太多的碎片拼合在,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顾渐,他专心遵守合约条例,扮演程希觉的伴侣角色,谨遵警告不动心,程希觉挑不出他的问题。
顾渐并没有刻意地吸引他,甚至在觉察到程希觉心理上的逾越行为,他展现出恶劣败坏的一面,用态度警告程希觉,不要对他动心。
程希觉没有责备顾渐的理由,合约是他自己亲手制定的,就连顾渐不该喜欢他,都是他要求的。
只能怪他自己傲慢不逊,轻视这场感情上的对手,最终输得一败涂地,臣服在顾渐的魅力之下。
以最快的速度离婚亦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为了一时傲气,斩断了唯一能将顾渐留在婚姻里的束缚。
程希觉没有理由再去找他,现在仅剩的理由就是顾渐干的丑事,程希觉抓住了他的把柄,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他可以以此为契机,找到顾渐牢牢地留住他。
桌上的手机震动闪亮,程希觉伸手捞起来。
[程总,我们查过了太太最近的踪迹,太太和颜青迎一同去了钱塘市,但没有查到太太在钱塘信用卡和酒店入住记录,颜青迎昨天独身一人回到余宁,于晓收容所那边已经派人暗地守着了,如果太太出现一定及时向您汇报。]
弗雷在钱塘有分公司,有些深层的人脉关系,钱塘是座人口千万的城市,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但程希觉有耐心,笃定顾渐翻不出手掌心,只是需要花些时间。
如果找到顾渐,他会做什么?
既恨得想杀了他,亦想热吻占有他,两者并驾齐驱,互不干扰。
程希觉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安排今晚的飞机到钱塘,他要亲自坐镇寻找顾渐踪迹这件事,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毕竟引力公司连顾渐十一天没来上班,都没有觉察出任何异样,如果不是因为私事不愿迁怒任何人,程希觉方才的怒火足以把这帮高管全撸了。
三天后。
程希觉在钱塘完成了部署,钱和权势的好处就在于此,有大把的人才可以驱使,弗雷最顶尖的程序员被他挑出来,这帮从硅谷回来的高材生日日夜夜盯着顾渐的一切账号,试图从日常生活的蛛丝马迹分析出他的住址。
公关部的人集体出动,从市中心外开始一路打听房屋出租的情况,因为顾渐口袋里没多少钱,市区他租不起。
顾渐那些狐朋狗友也跑不了,给点小恩小惠就能套出最近有没和顾渐联系过。
现在弗雷公司都传疯了,这位叫顾渐的是个金融大师,骗了程总几百亿跑路了,不然什么深仇大恨,公安部里的通缉犯都没有这样严苛的待遇,至于这样兴师动众,掘地三尺就为找一个人么?
程希觉忙里抽闲,与穆罗见了一面,他的心思全在顾渐身上,压根没心情和穆罗一同喝酒,但穆罗这几天每天都在发消息,唠唠叨叨地谈论Bane。
什么今天我又和Bane一起吃饭了,Bane邀请我去他家做客,Bane请我吃泡面,他可爱的小狗尿我裤子上了,我在Bane家洗澡,他主动和我加微信,Bane夸我钢琴弹得好,Bane对着我笑……
像个怀春少女在写恋爱日记,让程希觉不禁担心穆罗的精神状态。
穆罗神采焕发,眉梢眼角透着春风得意,手里提着精致丝绸蛋糕盒,进门便说:“刚从Bane给我发信息,请我晚上去他家吃饭,我带这个伴手礼怎么办?”
程希觉忙得没时间打领带,衬衫的衣领松散,眼睛疲倦泛红,下颚上生出淡青胡茬,颓的像几天不眠不休。
确实如此。
他倦怠地坐在沙发里,单手揉着作痛的额角,声音暗哑,“你在发什么疯?”
穆罗瞧见他的模样,讶然地问:“你几天没睡觉?”
程希觉摘下眼镜,捏捏鼻梁提神,“不用管我的事,Bane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自己看看你发的什么信息。”
穆罗搁下蛋糕,展开长腿坐到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我知道我很疯狂,但这没办法,他比我回忆里的样子更好看,漂亮得就像李斯特的《爱之梦》。”
程希觉看出来了,穆罗是真的疯了,冷淡地道:“你该找心理医生治疗你的幻想。”
“别笑我了,你不也是恋爱脑?”穆罗看向他颓废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弗雷快破产的时候,我也没见过你这样。”
程希觉摇摇头,“我不是恋爱脑,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