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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仵作是一门成日与死尸打交代的行当,属于下九流。人们躲闪仵作犹如躲瘟疫,生怕染上什么晦气‐‐显然,对于上九流的食商来说,驼子老许是个不速之客。店门口那一圈的客人纷纷起身结账避让,老许尴尬地向每个人赔笑,直挪向柜台处,他拱了拱手:&ldo;掌柜的,劳烦来四份驴肉火烧,两坛花雕,三斤五香驴肉……&rdo;

掌柜的皮笑肉不笑:&ldo;哟,老许这是家里来客人了?&rdo;

老许应和着:&ldo;是啊是啊……&rdo;

&ldo;很少见嘛,是远房亲戚?&rdo;

&ldo;呃……是啊……&rdo;

掌柜着便不再寒暄,算盘珠子拨拉了一阵,张口道:&ldo;二两。&rdo;

&ldo;二两?&rdo;老许一愣,复问了一遍。

&ldo;驴肉涨价啦,酒也涨了,合计二两出头,还给你把零头抹了呢。&rdo;

其实这些东西加起来哪儿有二两,一两银子顶天了。商家明摆着敲竹杠,叶青瑶等着老许发作,谁知他竟然道一声&ldo;多谢&rdo;,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摸出二两银交给掌柜的。

看来,是个老实人。

&ldo;不客气啊,&rdo;掌柜的收下银钱掂了掂,随之向门口一指,&ldo;到门口等着,后厨做好了会给你送出去。&rdo;

&ldo;慢着,&rdo;叶青瑶突然发话,叫住准备出门的老许,&ldo;早春还寒,外面冷,这位老伯可坐到这边来等。&rdo;

&ldo;客官你……&rdo;

掌柜的不及阻拦,叶青瑶晃着手中一盏茶再道:&ldo;掌柜的你多收人家一两银,还请客人出外吃寒风,做生意做成你这样,不好吧。&rdo;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眼见桌上一柄短剑,剑柄一颗水晶明晃晃地反着光,又见叶青瑶眼色凌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便不敢吱声了。

老许蹒跚着到叶青瑶这一桌坐下。

&ldo;多谢这位姑娘……&rdo;然后他仔细端详了下她,&ldo;你……不就是马老爷家那个……&rdo;

&ldo;是啊。&rdo;叶青瑶干脆地应道。

&ldo;这一位……之前也见过,&rdo;老许看向刘弦安,&ldo;他是你的……&rdo;

叶青瑶忿忿地飞快接口道:&ldo;他是我妈!&rdo;

&ldo;老先生不要听她瞎扯,我是她雇的马夫。&rdo;刘弦安向老许作揖道,&ldo;我俩是外乡客,途径保州发现此地治安堪忧。老先生是本地人,可知以前这里就是这样的么?&rdo;

&ldo;以前也这样,不过没有最近这么乱罢了,&rdo;老许摇头叹气道,&ldo;有志气的壮年男子都往燕京跑啦。如今人丁凋敝,连城西的妓院都关门了好几家。唉……可是,也不能全怪衙门,朝廷拨给的银两太少了,招不到几个衙役……&rdo;

确实,打眼看去,满街都是年过五旬的老头。能留在这里的年轻男子大抵都是些混日子过活的,如黄捕头之流。衙役是这样的,知府大人又无作为,没人抓贼,也难怪这城里的治安被整成了这副德行。

刘弦安顺势问道:&ldo;昨晚一事,许先生怎么看?&rdo;

&ldo;这……&rdo;老许面露恻隐,&ldo;太惨了,老李只有这一个女儿……那姑娘死前收了不少侮辱,死后也是……&rdo;他不好讲下去。

刘弦安继续问道:&ldo;许先生对尸体可有什么发现?&rdo;

&ldo;有是有,不过没多少,&rdo;老许环顾了下四周,对周遭的窃窃私语有些无奈,&ldo;而且这里也不太好讲。&rdo;

这时后厨的驴肉做好了,小二将之包好了给他。他接着起身向两人作别:&ldo;两位有什么想问小老儿,不妨来城北义庄。&rdo;

待他离开,刘弦安也准备结账,小二被唤到他俩身旁,忍了忍,终还是道:&ldo;两位客官,等下去买点艾草去去晦气吧……&rdo;

叶青瑶听不过去,为老许辩解道:&ldo;人家只是个行当,与尸体接触多一些也是为破案,怎么到你们眼里成了个十恶不赦的秽物……&rdo;

&ldo;二位有所不知,这跟他是不是仵作没有关系,而是老许这个人是个天煞孤星,五岁前家里人都死绝了,就剩他一个!后来他从外乡带回来一儿子,说是老婆死在外头了,谁知儿子带到五六岁,不知怎的被拐子拐走了……我们这边人都知道,谁碰到他呀谁就倒霉!前两天他和打更的老李才喝过一顿酒,你看看老李怎么地吧……不是我们看不起仵作,而是当仵作的人命里注定和所有人犯冲,他除了这整日面对死人的行当,也干不了别的呀!&rdo;

&ldo;他和那位打更的老李喝过酒?&rdo;刘弦安问道。

&ldo;是呀,他俩是好友,也就他俩能做好友了。&rdo;

待小二离开,叶青瑶道:&ldo;好友才死,就买了这些吃食……是去祭拜么?看着不像嘛……&rdo;

&ldo;他不是说了,家里来了亲戚。&rdo;刘弦安道。

叶青瑶不禁唏嘘:&ldo;唉,什么友情,在亲戚的面前脆弱不堪一击……&rdo;她筷子一搁:&ldo;我们有银两了,再留一阵吧。&rdo;

&ldo;唔。&rdo;刘弦安应道。

然后,叶青瑶沉默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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