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阔脸色微变,立即直起身子居高临下望着她,他知道苏禾是因他没在黄程面前替她说话记恨他,如此他再站在这儿,也是自讨没趣。“你要什么,同门口两个说,咱家先回了,”沈阔说罢,转身便朝外走,然而才走两步,便听见苏禾肚子咕咕叫的声响,他回头瞅了眼,苏禾也正望着他,形容极尴尬。“去煮碗粥来!”
沈阔高声吩咐,门口的太监立即应声去了,而后沈阔返回来,将被子滚成个圆筒样子当“靠枕”,扶着苏禾的肩令她靠在“靠枕”上,问她:“能自个儿用饭么?”
苏禾摇摇头,“我手疼,”说罢忽觉背上痒,伸手去挠,手太酸疼了够不着,她急得抿着唇,使出吃奶的劲儿去够。沈阔见了,伸出那只大掌贴着她的背,“是这儿痒?”
他的手太暖了,那股热意渗过绸缎透进来,令她心中一颤。“再往上一点儿,”苏禾低垂着眼,声调细细的,沈阔觉出她害羞,自己的手也有点抖了。他默默按着她的指示替她挠了痒痒,这一挠,把她的衣领子带下去些,便看见那片滑腻白皙的颈子上一道细微的红痕,他大惊,扯着她的衣襟往下一褪,果见她后背上有十几道细细的红痕,显然是被猫抓伤的。“沈阔!”
苏禾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而后抓着自己的衣襟直往上拉,沈阔揪着衣襟的手攥紧了,颤声道:“他们对你用猫刑了?”
苏禾强掰开他的手指,把衣裳拉起来,恨恨瞪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司礼监的刑罚他不比她清楚?昨儿她和十几只猫儿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那群太监用棍子敲笼子,猫便发狂,在笼子里喵喵喵地乱窜,往她身上不知抓了多少道,幸而她护住脑袋,不然此刻已经毁容了。自然猫抓也不致重伤,只是她怕,怕极了,光想想那场景她就怕得直想缩进被子。沈阔立即起身,将四方桌后那桶水提过来,自己掏出帕子往里浸湿了。苏禾一见水,更惊恐地抱着脑袋往里侧挪,沈阔见她如此,猛然想到司礼监对她用过水刑,忙把水提起来放回那瘸腿的桌子后,回来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不怕了,咱家叫他们往后不许送水过来,你要洗漱,也只让外头两个伺候,好不好?”
苏禾不住颔首,想到自己沦落得连水也怕,禁不住轻声啜泣起来。沈阔头回觉着这样无力,无力给她庇护,他伸出手想揽住她的肩安慰几句,却终究收了回去,淡淡道:“猫抓可大可小,最好立刻沐浴洗净了再涂药,你又怕水,索性咱家给你擦干净,药过几日带给你,”沈阔说着,一手搂住苏禾的腰带过来,一手拿着拧干水的帕子伸进衣裳里为她擦拭后背,苏禾惊得“啊”了声,脸红了个透,挣扎着道:“你让别人来,我不要你!”
“矫情什么,咱家还会对你怎么样不成?”
沈阔霸道地把苏禾搂得更紧,另一边却温柔地擦拭她的后背。苏禾感觉到背上那股凉意,脸上一阵阵滚烫,但想想,沈阔又不是男人,一个太监,原先还伺候过冯婕妤的,给女人擦身子是常事了吧,他都不羞她羞什么?横竖她将来是要做娘娘的,那时沐浴都得太监伺候呢!如此,她渐渐放松下来,直到那帕子触及她敏感的小腹,她又红了脸,一把抓住他在衣裳里的手,嗫嚅道:“公公,我自己来。”
沈阔看着她那红得几要滴血的脸蛋,失笑道:“咱家伺候过娘娘沐浴,皇上喜欢丰腴的,你这样瘦弱的身板子,皇上看不上,咱家也看不上,若不是怕你被猫抓了得疫病,咱家才懒得动手,”说罢手从衣裳里伸出来,把帕子递给她,“你自己够得着的地儿自己抹。”
苏禾抬眼,冷冷盯着他,真想把那帕子丢他脸上。待苏禾接过帕子,沈阔便自发出了门,不多久,苏禾自己把前身都抹干净了,又唤沈阔进来,沈阔给她把帕子浸了水,拧干了又递给她,她自己再擦抹两腿。门口那两守着的太监见此,不禁咋舌,他们就没见过沈阔这样伺候过除沈莲英外的第二人,怨不得黄公公派他们来看着这宫女,说她是沈公公的心头好,果然是真的。不多时,苏禾全身都擦洗干净了,她把帕子放在一边,累得瘫倒在“靠枕”上直喘气,沈阔端了碗热腾腾的白粥进来,用青花瓷勺搅着,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苏禾想说不必他喂,但看着他那诚恳的模样,又想到都允他擦身子了,喂个粥也没什么吧,况且她现在真提不起劲儿,于是乖巧地凑过去抿了口……这粥太淡了。“你用饭不便,沐浴又不敢,咱家会命浣衣局派个人来伺候你,”沈阔道。苏禾又抿了一口,诧异地看向沈阔,“沈公公您分明想我死,现在又来做好人,您究竟想干什么?”
沈阔低垂着眼眸不言答,又舀了勺粥送过去,苏禾却别过头不肯吃,她道:“你同我说清楚吧,要利用我?我有什么可利用?还是把我当个玩意儿,高兴了逗弄逗弄,不高兴就杀了?究竟要做什么,你给个痛快吧!”
沈阔自嘲一笑,只有苏禾会想着利用他,他可从未想过利用苏禾,继续把那勺粥送到她唇边,“你不必懂,好生受着就是。”
“那你以后还想杀我么?你我算什么干系?”
苏禾直直逼视着他,沈阔做出坦然的样子,回视她,“朋友。”
“不是说宫宴后便再无瓜葛?”
“没有瓜葛也有瓜葛了,”沈阔道。横竖黄程已知道他在意苏禾,他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而且黄程已嚣张到允许他来浣衣局,可见吃准了他不会杀苏禾,不得不承认这回他赢了,他确实对苏禾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