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感觉身体动弹不了了,在死亡逼近的巨大恐惧之下,时间流逝仿佛也变得缓慢。因为是面朝下趴在地板上,视野受限,听觉反而增强,那人靠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踩着我的心脏。
要是他此时出手,我大概率就彻底凉凉了。
所以当一只手掌搭在我的肩头,打算要将我身体拨过来时,顺着那股力量我翻过身来,同时拔下发髻上的珠钗,猛地扎进了对方的颈子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几乎也没遇到什么阻力,就见对方瞪直了眼,一手捂住脖子的伤处,一手向我再次挥了一刀。
但这一刀的威力比之前差了许多,我在地上打了个滚就轻松躲开。
他往边上踉跄了两步,竟然自己把发钗给拔了出来,那么深的贯穿伤口,立刻血如泉涌,一只手掌根本按不住。只听他如同一个破风箱一样发出嗬嗬的喘气声,我猜血液一定倒灌进气管里了,于是趁机抓起身后架子上的瓷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全往他身上招呼。
一阵叮叮咣咣的打砸声,让刺客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歪倒在地上。
照他这种失血速度,以及呼吸受阻的情况,恐怕是坚持不了太久。见他一倒地,我就飞逃出屋外,喊人去了。
片刻功夫,王府里的侍卫,以及两位王爷都被吸引过来。
得知自己已经安全之后,我整个人才瘫软下来,坐在院中石凳上,浑身都在发抖。
宁王府里的府医来替我查看伤势时,我摇了摇头,让他先去看看彩茵。
至于我自己,这点伤势根本是小事。
但第一次出手重伤一个人,几乎是要了对方的性命,血液喷溅的画面以及像是淬了毒的目光,恐怕能让我做很久的噩梦了。这次都怪我好奇心过于旺盛,纯粹是自己招来的祸事。
裕王在旁边连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坐到了我旁边,握住了我的双手,“小妹,那书房里的箱子你可打开看了?”
我缓缓抬头望向他,“原本是有些好奇,想看看的,没来得及……就遇到刺客了。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轻轻笑着,“都是些污脏的玩意儿,有人故意调换了我给九弟准备的礼物,用了些腌臜手段来恶心人。幸好你没看……没事了,刺客已经伏法,别害怕,一会儿我送你回宫。”
我还没接话,就听见姜康插话道,“五哥,还是让我送姐姐吧。你的正事要紧。”
他几步走了过来,目光紧紧盯着裕王与我相握的手。
“也行,前院的客人先送走吧,我与你一起去。”裕王起身,拍了拍姜康的肩膀。
我有些木然地跟着他们的安排按部就班,正要离开宁王府时,看到一队侍卫到达了王府门口,领队的正是宁火柱。今天出行,我并没有带侍卫一起,对于他们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口来接我,也没心思细想其中缘由。
姜康让我与他同乘一辆马车,我原先那辆马车就载着受伤的彩茵。
只是上马车时,我膝盖一软,身子朝旁边栽倒,已经先上马车的姜康回身想要拉住我,但跟在边上的火柱先出手,稳稳地将我托住。
“公主小心。”他将我轻轻推上车驾,便松开手,分寸恰到好处。
我低声道谢之后,由姜康扶着,低头进了车厢中。
“姐姐的手好凉,我替你暖暖。”姜康将我的手掌包在自己的掌心里,拉到了胸前,又是呵气又是揉搓。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虽然年纪比我小,但手掌已经比我的大了一圈,而且这样亲昵的动作,让我微微有些不适,毕竟不是亲姐弟。可眼下劫后余生的我心情十分复杂,哪怕那么一点点温暖竟也让我不舍得推开。
一回到锦华殿里,姜康就自作主张让人传了御医过来,要替我再仔细检查一下。
今日当值的是姓王的御医,替我诊脉之后,确认无其它问题,只是有些受惊过度,忧思过虑,开了一些安神补气的汤药。
“姐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姜康顿了一下,像是才想起自己已不住在宫里,没办法随时来锦华殿,苦笑了一下,才继续道,“我改日再来探你。”
临走前,他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先开了口,“今天的事,不怪你,是有人背地里使坏。我没事,你不用自责。”
他本来已经走到门边了,听到我这么说,又快步走了回来,俯身到我耳畔轻声道,“我会尽快解决那些麻烦,接你出宫。”
我迟疑着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时,他已经离开了。
当天晚些时候,皇帝亲临了锦华殿,让我有些意外。
后来我才知道,宁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在我回宫的路上就已经有人向他完整汇报过了。
皇帝来问我两件事,裕王送给宁王的礼物到底是什么,我有没有亲眼看见。这个我只能照实回答,另外就是问我有没有受伤。其实他已经得到了线报,这一问不过是以示关心。
有那么一瞬间,望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大叔,我仿佛真的感受到了父爱,眼眶也有些湿润,对他的关心表示了感谢。
“阿康之前向朕请旨,希望带你出宫,与你同住在宁王府直至你出阁。原想着你们姐弟之间亲厚也是好事,他虽记在皇后名下,但生母早逝,与你同病相怜,有他这个兄弟照看着你,哪怕朕百年之后也能安心……”皇帝说着,轻叹了一口气,“眼下看来,不是个好时机,老三……那个混账捅出来的篓子没料理干净,朕也犯愁。看来,还是先给你定下婚事得好。”
我蠕蠕嘴唇,最终还是把话都咽回肚子里,那点刚升起的孺慕之情霎时荡然无存。
要不然人家能是皇帝呢,真是会说话,一副为女儿操心的慈父模样,实际只不过是想要笼络人心罢了。他也没想到前端王居然能有这么强势的人脉,人都已经被斩首了,还有人能跳出来替他兴风作浪。
虽然我不知道送进宁王府里的箱子到底装了些什么,但已经能够肯定,那东西跟前端王姜邺有关。背后的人目的应该是想让裕王跟宁王斗起来,眼下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他们俩。要是他们俩都落败了,已经出逃的姜澈也许就能奇袭。
我在心中哀叹,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真的不想被卷入剧情里面……